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九年》作者:三风天   文案:   我的公主,你永远拥有我。受宠攻。   喜欢唐泯的第九年,一切好像都和之前一样。   ——   严寻第一次在校门口见到唐泯,惊地忘记了手中正在吃的煎饼,他呆呆地想:这个妹妹真好看啊,像天上的仙女。   后来他知道唐泯和自己一样,但还是在心里悄悄地觉得唐泯是个小公主,是严寻一个人的公主。   ——   主攻,受宠攻,暗恋成真,唐泯是攻。   温柔貌美高岭之花攻??强大冷淡偏执痴情受   竹马暗恋成真甜宠 第1章 小猪   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没什么杂质。时值六月,清晨的阳光赤裸裸地落在皮肤上,一大早气温就升起来了。   楼道里到处都是打闹声,毕业季的男生们把地板跺得震天响,唐泯还在蒙着头倔强地睡觉,但也睡不着,脑子昏昏沉沉,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   室友们都知道他睡不好会头疼,尽量很轻地收拾着。   “毕业典礼不是九点吗?这群人怎么从六点就开始折腾。”薛岑一边试戴学士帽一边小声吐槽。   “不知道,太兴奋了吧。”程知远看了看表,才将将七点半。按照宿舍和体育馆的距离,唐泯还可以睡个十分钟。   *   唐泯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轻轻地拍醒了。   “起来了,小猪。”   来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哑和温柔的笑意,是唐泯听惯了的。   他终于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口问:“严寻,几点了?”   “七点三十五。”时间还早。   严寻拿过桌上的白色保温杯,半冷半热接好水,递给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唐泯,转身慢条斯理地收拾唐泯待会儿出门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学生卡,学生证,卫生纸。   唐泯看了会儿,慢吞吞地爬下床去洗漱,“他俩呢?”   “他们都弄好了,我让他们直接去会场了,省得等你这个小懒猪。”   严寻和唐泯相处十多年,即使上大学学了不同专业也经常去对方寝室串门,唐泯的两个室友对严寻很放心,看他来接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出门了。   东西收拾好,严寻靠在书桌上看着阳台上洗漱的人。穿了件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在弯着腰洗脸,背影清瘦,双腿笔直修长。   严寻的视线来回描了一遍,在唐泯转身之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唐泯迅速洗漱好,进来换衣服。打开衣柜的时候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严寻,有点犹豫。   严寻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看你行了吧。”说完就坐下掏出手机处理新消息,还专门背对着害羞的某人。   “我没不让你看!”唐泯有点脸红,故意提高音量反驳道。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松了口气,火速把衣服换好。   唐泯从小就是这样,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做出不雅的举动。初高中的时候,一群咋咋唬唬的小男孩儿打完球直接脱掉上衣,跑完步掀起衣服下摆扇风,这些都是和唐泯绝缘的。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尽可能的体面干净,纽扣一丝不苟,整个人清爽又挺拔。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有点端着,不愿意“与民同乐”。大学四年,院里每次私下评比,都把他评为高岭之花第一人。但严寻知道,他只是没什么安全感,不喜欢别人过于赤裸的注视,害怕把真实的心绪暴露出来。   可是真实的唐泯也是很可爱的,甚至因为一些小小的情绪更加生动漂亮。严寻不合时宜地想着。唐泯在他这里,就没有不好看过。   *   今天严寻带来的早餐是温热的金枪鱼饭团和一小杯豆浆。唐泯小口小口地吃着,听严寻说公司的情况。他大二就开始创业了,和几个学长学姐搞了个小公司,运营的还不错,现在毕业季正在招人。   没说几句话就被旁边吵吵闹闹的几个女孩子打断了。她们似乎在录vlog,举着相机很熟练地边走边介绍,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往体育馆去的路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严寻看着不紧不慢喝着豆浆的唐泯,有点无奈地握住了他左手腕,把人拉近了,让他走在里侧。   唐泯的头发有点长了,柔顺地垂在肩上,露出半个精致的侧脸。严寻忍不住上手把唐泯耳侧的头发往后挽了一下,动作轻柔地像摸一支花。   唐泯咬着吸管歪了下头,很疑惑地看过来。严寻被萌得心一颤,顶着唐泯探究的目光,只好找了个解释,“头发遮眼睛吗?要不要去剪一下?”   唐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夏天到了,头发长了真的很热。   *   两人到了入场登记处分开了,约好了结束后在树下会和去商场吃饭。法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在八竿子打不着的两边,唐泯还没走近就看见程知远跳起来喊他,“唐泯!这边!”   他连忙小跑过去,“怎么都在外面?不进去吗?”   薛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手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硬纸递给他,“你是不是没好好看辅导员发的通知?按学院依次排队入场,咱们学院还在后面呢,你先扇扇。”   程知远立马接上,“这什么破天气啊!前几天下雨,现在一晴起来热得要死!”   唐泯把硬纸接回过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持的小电风扇递给薛岑,“严寻给我带了这个。”   “我天!严寻简直是田螺姑娘吧!什么都给你准备了!”程知远感叹了一下,立马抢过小电扇吹起来,“啊~好爽啊!”   薛岑笑骂着锤了他一下,也把头凑了过去。   唐泯也笑了笑,没发表对“田螺姑娘”的看法。事实上,由于严寻的过分熨贴和细心,程知远的这种感叹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   周围还挺吵的,唐泯也懒得四处张望。低头去看薛岑递过来的那张纸,其实是从辅导员那里领的毕业典礼流程,一眼扫过去整个典礼满满当当的排着各类优秀人士的发言,看着就让人头大。   但是唐泯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于枯坐一两个小时感到郁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惆怅。似乎是“毕业”两个字,让冗长的发言变得可以忍受了,甚至还有些不舍。   *   十一点整,毕业典礼才全部结束,众人已经被闷到没脾气了。A大体育馆没有装空调,唐泯一刻都不想多待,和班上同学定好明天一起拍毕业照,便随着人流挤了出去。   一出体育馆,热浪扑面而来,唐泯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这个天气,只要没有空调,在哪里都得热死。他举着小电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烫的,幸好严寻出来的早,一眼看见他,跑过来拉着他往外走。   “我把车停在东门了,马上就可以去车上吹空调了,再忍忍。”严寻知道唐泯怕热,走得很急。   到了车上,严寻把空调打开,又开了瓶水递给唐泯,才开始查看导航,“去吃那家烤鱼吗?”   唐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的水早在典礼上喝完了,“嗯嗯!吃!”语气挺开心的。   严寻笑着抬头,果然看见对方亮晶晶的眼睛,笑出了小梨涡。   唐泯很喜欢吃鱼,烤鱼更是心头好,但是不喜欢弄,嫌麻烦。和严寻一起吃就很舒服,他总能用小碟子把剔出来的鱼肉装好,唐泯只要负责吃就好了。这么多年,两个人都习惯了。但其实严寻不喜欢吃鱼,只是看到唐泯开心的样子,就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好。”声音里带着被轻易察觉到的纵容,低低地,一如往常温柔。   唐泯喝水的动作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就好像无论他说什么,严寻都会同意。   他总是不会拒绝唐泯。   --------------------   严寻:没有人可以拒绝糖糖! 第2章 玫瑰   唐泯是个脾气挺好的人,但是任谁在大太阳底下走来走去暴晒一个多小时配合各种拍照姿势都会烦躁的。昨天班里定好拍照时间,唐泯本以为就在图书馆、学院楼打个卡就算了,谁想到女孩子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顶着36度的高温依旧兴致盎然。   下午临出门的时候严寻发微信提醒他注意防晒,带好水杯,他嫌麻烦,接了杯水就出门了,现在后悔的不行。   他皮肤白嫩,昨天又刚剪了头发,裸露出来的两颊、脖子到耳朵都被晒得通红,倒是和他平时的形象比起来,多了些娇意。   一群人又来到了环形水道边上。薛岑背着相机,正在组织众人站队,几位同学在旁边寻找合适的角度。   唐泯热得受不了,眯着眼小声问程知远:“还要多久啊……我快不行了……”   前面站着的学委听见了,回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你们男生是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快了快了。”   唐泯有点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毕业就一次嘛,只是有点热。”说完也不好意思地露出个笑。   女孩比他矮,抬头看见他明艳的笑容,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程知远在一旁会心地比了个大拇指。   唐泯这四年习惯了班上女生时不时的拍照,一开始被发现了还会不好意思,后来就直接明目张胆当面拍了,一般不过分的唐泯都不会阻止。   这片没有树荫,唐泯徒劳地伸手遮了遮,就感到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严寻发来的微信:“给你叫了多肉杨梅,回到宿舍了吗?”   他有气无力地回复;“还没,待会儿回去拿。”   想着冰冰凉凉的果茶和空调,唐泯觉得有盼头了。   *   幸好环形水道是最后一站,拍完之后薛岑就高声宣布解散了:“大家都赶快回去吧,太晒了!过几天一起聚餐!都给我来啊!一个都不许少!”   大家都挺高兴的,纷纷应和着,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   517四人也集齐了。廖一行从大三开始一直和女朋友在外面住,不常和唐泯他们一起活动,这几天因为毕业事宜倒是天天见。   “咱先回宿舍凉快会儿吧,我要热化了。”廖一行是最怕热的,正扯着上衣领子不停地抖动。   到宿舍楼下,唐泯去保温箱里取了自己的奶茶。严寻点了四杯,正好一人一杯。   几人看见唐泯的动作,一窝蜂地冲上去瓜分。廖一行一边抢一边冲唐泯挤眉弄眼:“是不是严大帅哥点的?只有他天天给你点多肉杨梅。”   程知远接过自己的这份,立马插上吸管嗦了一大口,嘴上还在假装嫌弃:“你说严大帅哥怎么回事?说他不好吧,我们这毕竟吃人嘴软,说他好吧,四年了,他都不知道我们喜欢什么口味,全按照你的点。”   唐泯懒得理他,径直往宿舍走,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有本事别喝。”   就算说的像是狠话,听起来还是温柔轻软的,只是一句调笑。程知远在背后贱兮兮地补充道:“我喝!没事!我们的口味不重要,毕竟某人眼里只有你!”   三人一同笑起来。   类似的调侃几人念了四年。刚开学那阵,几个大男人都惊呆了,严寻对唐泯的体贴周到,简直像个护崽的老妈子,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令人叹为观止。   要是严寻本身是个暖男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对外人冷淡疏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程知远暗自琢磨了一阵子,细细观察过严寻看唐泯的眼神,自觉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秘密。不过看唐泯无知无觉,严寻也毫不在意,便不去讨这个嫌,只是平时总爱嘴贱几句。   唐泯没再搭理,更不知道程知远丰富的心理历程,欢乐地跑去吹空调。   *   天快擦黑了,几个人才磨磨唧唧地往校外走。   “这就毕业了?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这样浓稠的离别气氛还是让人感慨。   廖一行又补充道:“不包括你俩哈,保研狗不配和我等凡人相提并论。”   薛岑给了他一肘子:“你这是夸他俩呢,还是贬低我俩?”   “嘿!中建呆不下你这尊大佛是吧!”程知远冲上去搂紧廖一行的脖子威胁道。   他俩笑闹着跑到前面去,唐泯跟在后面,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去年暑假,唐泯和程知远都顺利保研本校,导师也早早确定下来,相比于周围忙忙碌碌为找工作和升学发愁的人,几乎是悠闲地度过了大四。   而A大作为全国排名领先的高等学府,毕业生的就业状况也很不错,廖一行去了中建,薛岑也如愿进了知名律所。工作单位都在本地,想聚会也很方便。   嘴上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是廖一行也是真的佩服。唐泯是天赋型学霸,逻辑思维很好,遇事不急不躁,天生就是干法律这行的人,关键是人家还肯努力,课题调研,论文构架,接手的每件事情都会花大量时间查阅文献,下功夫去钻研。所以在得知唐泯以民商法学专业第一的成绩成功保研时,廖一行觉得理所当然。   *   晚上吃校门口最常光顾的烧烤店,程知远一坐下就熟练地招呼:“老板,先上两扎啤酒!”   薛岑还有点理智,假意拦了拦:“不好吧,喝醉了咋办?”   程知远豪气地一挥手:“哥千杯不醉!你们不醉不归!”   唐泯看他那架势就有点犯怵,赶忙要了个蛋炒饭打算先垫垫。他酒量不好,据说酒品也不行,因此很少在外面喝酒。   高中毕业班里组织聚餐,他是第一次喝酒,一杯就醉得天旋地转,后面的事几乎都断片了。第二天醒来后发现在严寻家里,他打听了一下自己酒后的状态,被严寻严厉地告知自己酒后会说胡话,还会拉着人大哭,吓得再也没敢在外面喝醉,聚会都是浅尝辄止。   但这次也许是离校前几个人私下最后一次正儿八经的聚餐,唐泯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   烧烤店坐得很满,毕业季的学生占了大多数,隔壁桌开始齐声高歌那首:“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很快后面开始加入大合唱,乱七八糟的歌声,感情却很真挚。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曲调里还有股对未来不管不顾的肆意和向往。   酒足饭饱,号称千杯不醉的程知远抱着薛岑嚎啕大哭:“哥啊!我好舍不得你们啊!呜呜呜……你们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请我们吃饭……”   薛岑抱着程知远跟着嚎:“你才不是舍不得我们!你就是想白嫖我的饭!”   廖一行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偏头看唐泯:“真,点,兄弟情深,啧啧啧。”   唐泯眼神飘忽,楞楞地点头,重复道:“兄弟情深!”   廖一行有点新奇,唐泯这是喝醉了?看着呆呆的,也太好欺负了。   “泯泯?”廖一行学着严寻乱叫唐泯的名字,逗他,“我帅不帅?”   “帅不帅!”唐泯傻乎乎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在灯光下呈现出少见的娇憨。   “叫声爸爸!”   “叫声爸爸。”   “啧!你真醉啦!醉了居然也不吃亏?”廖一行没再逗,看看时间也快十点了,就叫上几个人打道回府。   薛岑还有点意识,看唐泯这幅晕乎乎的憨态,给严寻打了个电话。话还没说完,那边就说二十分钟后到,几个人便蹲在路边等。   夏夜,蝉鸣。   马路上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伴着老板的吆喝声,背后的饭桌上已经唱到了“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程知远不愧是气氛组成员,什么歌都能吼一嗓子。唐泯被护在中间,时不时地被程知远残破的五音吓一跳。   他喝醉了,遇事比平日慢上许多,被吓一跳后就乖乖地捂住耳朵,自己嘟嘟囔囔地安慰自己。廖一行凑近了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只感受到唐泯黏黏糊糊的嗓音,轻轻软软地,意外的很甜。   醉酒后的唐泯真的很不一样。   这样想着,有车停到一旁。   从驾驶座走下来的男人穿着熨贴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衣袖整齐的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他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些严肃,像是从某个会议上直接赶了过来,一身精英气息与几个东倒西歪的学生格格不入。   这样的一个人,疾步走到唐泯面前,蹲下身轻握住对方的手腕,一瞬间柔和了棱角,温和地问:“糖糖,难受吗?”   唐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认出了严寻,一下子松懈下来,慢慢地展开笑脸:“不难受。”一边说还一边摇头。   可能是摇得有点晕,他抱着双膝晃了一下,立马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个怀抱宽厚温暖,怀抱的主人用结实的双手紧紧环着他,能闻到很淡了但仍旧凛冽的玫瑰香气,是无人区玫瑰,唐泯最爱的一只香。   大二有次两人去逛街,在专柜偶然闻到,唐泯喜欢得不行,当即买下一小瓶。只是偏向女香,他很少用。反倒是最初说它平平无奇的严寻,后来用得比唐泯还欢。   唐泯偶尔打趣他“平平无奇?”,他也只是笑笑,因为真实的原因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不仅仅是唐泯的喜爱让它变得与众不同,更是那句出名的文案:“你是我贫瘠的土地上,最后一支玫瑰。”   唐泯多像开在严寻心上的那支玫瑰。   --------------------   “你是我贫瘠的土地上,最后一支玫瑰。”——出自香水“无人区玫瑰”文案。   严寻:醉酒的可爱糖糖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第3章 公主   最后严寻是把唐泯打横抱上车的。   严寻甚至不敢太使劲,害怕抱紧了他会疼,抱松了容易摔下去。总得万分慎重。   明明挺高的一个人,窝在严寻怀里变成小小的一团,半眯着眼睛发呆,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   严寻恍然觉得,好像十多年过去了,唐泯一直都没怎么长大。   时间苛责每个人,推着大家拼命向前跑,努力成为了不起的大人。严寻也不能免俗,甚至比同龄人更早地步入社会,掌握成年人的规则。   只有唐泯,还是那副少年心性。他不知道最近的物价有没有变动,不关心今日的股价是涨是跌,似乎只要有他的课题和论文就万事足矣。   他不在乎这些凡尘俗物,甚至到了一种漠然的地步,十八块钱的麻辣烫和高级餐厅的烛光晚餐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差别。有时候,严寻觉得自己也在这种“漠然”之中,难以走近一步。   这种想法快要把他逼疯。   严寻把唐泯安坐在副驾驶上,给人系好安全带,回头嘱咐道:“我送糖糖回家,你们回去也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好的,麻烦了。”廖一行和薛岑搀扶着不省人事的程知远,道谢后慢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一路上唐泯都很安静,侧着头很认真地看窗外。   等红绿灯的时候,严寻轻声问他:“看什么呢,糖糖?”   “光。”唐泯伸出手指着路灯,他喜欢这种亮黄色的暖意。   严寻点点头,凑过去捏了捏唐泯细长的手指。他松手后,唐泯就慢慢放下手闭上了眼睛。   车子很快驶到目的地。   严寻在新区买了套复式公寓,离学校近,上下班也方便。最近公司忙,毕业事宜也办完了,他一直住在这边。   上楼还是严寻抱着,幸好夜深了,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顺利地坐上电梯。   唐泯动了动,双手搂着严寻的脖子,开始小声唱歌。   湿热的呼吸打在严寻裸露的皮肤上,他有些受不了地往上颠了颠怀里人,结果唐泯搂得更紧了,严寻能想象到对方形状姣好的柔软的唇,离得那么近,几乎称得上一个吻了。   他慌得厉害,甚至不敢低头看。   到了十七层,严寻迅速走到房间门口,放下唐泯去掏钥匙。   唐泯站不住,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摸索到他的腰随后抱紧:“哥哥?这是哪里?”   醉酒的唐泯仿佛倒退回小孩子,又乖又黏人。   小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乖乖地跟在严寻身后,眨巴着眼喊哥哥,长大后怎么哄都不肯再叫。这回倒是让他久违地体会到一丝诡异的满足。   “是我家。”严寻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他清了清嗓子,对这个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束手无措,左手举起又放下,最后拘谨地虚搂在对方腰上。   太细了,唐泯又瘦了吗?   严寻有些恍惚地想。   唐泯不肯好好走路,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严寻身上,他很快就没心思乱想。   从玄关到客厅沙发这段路,严寻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人拖了过去,还要时刻注意着对方乱动的双手。等唐泯好好地躺到沙发上,严寻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他长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看了唐泯一会儿就不自觉地带上笑意:“泯泯?”   “嗯?”尾音被拉得老长,甜腻腻的。   严寻右腿半跪在沙发上,左手撑在唐泯耳侧,弯下腰仔细用目光勾勒着身下人的轮廓。清隽的眉眼,挺俏的鼻,鼻尖上挂着细密的小汗珠,被严寻温柔地抚去了。   再往下是嫣红的唇,来来回回地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一点点舌尖若隐若现。   淡淡的啤酒味道。把这片空气熏得热起来。   明明喝酒的是唐泯,严寻却也像是醉了,头晕得厉害。视线里只能看见水润的一双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难以自制要触碰到时,唐泯脑袋一歪,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严寻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地停了下来。   倏尔,他回过神来,猛得直起身,撩了一把头发,长舒一口气。   刚刚差一点,他就要亲吻到朝思暮想的人。   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   总还是庆幸占了上风,他没有“玷污”唐泯。   严寻起身去了卫生间,打好热水,用毛巾细致地擦拭唐泯的脸。睡着的人乖得像只小猫咪,仿佛任人摆布,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软甜滑嫩的皮肤手感太好,严寻没忍住轻轻地捏了捏:“小猪。”   又轮流擦洗了手臂和双脚,最后把人抱上了床,开好空调盖上被子,严寻最后看了一眼,确认唐泯睡得很香,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这套房子不算太大,两间卧室被二楼的洗手间连接着,一左一右。唐泯睡的是左边那间,之前是严寻的卧室。   怕吵醒唐泯,严寻去楼下洗了澡,擦着半湿的头发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薛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刚准备开会,听说唐泯喝醉了,立马把会议延到明天,自己则去接人。走的时候谭钦还挤眉弄眼地问他是不是急着去约会,不然加班狂人哪舍得走。   加班狂人倒是真的。   最近公司忙着招人和年中总结,又恰逢当初合伙的一个学姐意外怀孕。学姐身体不好,得知怀孕后就回家休养了,她管理的工作都暂时交接给了严寻。工作量骤增,严寻这几天忙得团团转,恨不得睡在公司。   他和唐泯的聊天记录都减了不少。   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严寻想着二楼正在熟睡的唐泯,心绪慢慢平复。   唐泯喜欢看海,毕业旅行的第一站可以选在海边,还定前年住的那个温泉酒店吧,当时两人都很满意,唐泯还给了个五星好评。   这次可能没法自驾游了,他能挤出的时间有点紧,恐怕没法奢侈的花在路上。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划,严寻又去冲了杯咖啡,准备早点把工作完成。   *   唐泯一觉睡到九点多,还有点不想起。空调温度正好,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蜂蜜水,下面压了张便利贴。   唐泯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才一鼓作气起身下床。他先是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完毕才回来端起蜂蜜水。   顺手拿起便利贴读着:“早安,我的公主。记得下楼吃早饭。”   唐泯读到“公主”时就变得结巴,恼羞成怒地一口气干了杯水。甜津津的,是他喜欢的味道。但还是难以弥补他的羞恼。   这个称呼严寻小学时经常叫,叫一次被唐泯拍一巴掌,不知道是不是打得不痛不痒,严寻乐此不彼地叫了好几年。他小时候就很冷淡,看着总有些高傲,装小大人似的。只有在唐泯面前幼稚的不行。   长大后唐泯坚决不许严寻这样叫他,叫一次他就好几天不理人。严寻得了几次冷脸,才逐渐放弃了,开始五花八门地乱喊,什么“糖糖”、“泯泯”、“宝贝”、“甜甜”,有的也没比“公主”好多少。但这些唐泯不会假装生气,严寻也就随心所欲的称呼。   唐泯找到沙发上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严寻,不许叫我公主!!!”   三个感叹号,不信严寻感受不到他的怒火。   过了几秒,严寻就回了信息:“好的,公主。”   啊!   生气!   唐泯恶狠狠地咬了口香菇烧卖,把剩下半个拍给可恶的某人:“这是你!被我咬了!”   严寻正在办公室里边工作边回唐泯的微信,他微信里加的人很少,置顶的只有唐泯,备注就是“我的小公主”。   收到新消息时,他正准备给跳出来的黄色窗口点叉,恰好看见唐泯那句“被我咬了”,手抖了一下就点进了不良网站,花花绿绿的电脑画面被推门而入的谭钦撞了个正着。   严寻:……   谭钦:……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想。   严寻冷着一张俊脸把笑得震天响的谭钦推出去:“下次给我敲门。”   --------------------   严寻:都怪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出现得猝不及防! 第4章 哥哥辛苦啦   接连一周紧赶慢赶,严寻终于在六月底完成了大部分工作。谭钦以一个月的午饭为条件,好歹是给了严寻十天的假期,让他有时间和唐泯来一趟简单的毕业旅行。   不过在旅行前,唐泯要先搬出宿舍。   学校给毕业生留宿的时间截止到六月的最后一天,但是保研的学生可以将物品集中放置在学校教务处的办公室里,程知远就申请了位置。唐泯想着可以放在严寻那里,就懒得去填表盖章。   唐泯走得晚,眼见着宿舍楼越来越空,每天都有人拉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楼下的顺丰摊位都要收摊了。这个曾经凌晨一两点都很热闹的楼群,渐渐地安静下来,窗口的灯光熄了,就再也没有亮起。   程知远临近正午的机票,去西藏。   他人长得高大,胆子却怂,还无比怕死。不知道是被谁撺掇,非要在大学毕业来一场一个人的心灵净化之旅。   头天晚上还兴致勃勃,拉着唐泯炫耀了一晚上藏区的星星有多亮,结果大清早的就把唐泯从被窝里摇起来,紧张兮兮地担忧自己万一高反死在高原怎么办。   “不会的,我看综艺节目里面景区都有医生吧?”唐泯敷衍道。他每天刚醒的时候都很晕,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程知远还是不放心:“那也不行,万一我坚持不到医生过来呢!”   “那你就多买几个氧气罐,遇事不要慌,先吸一口……”话音减弱,唐泯滑了下去,拉过被子蒙头入睡。   看着已经没有声响的唐泯,程知远撇撇嘴,上前轻手轻脚地把被子拉下来。不然照唐泯这个睡法,非得闷死自己不可。   等唐泯再醒来时,程知远已经在检查自己的携带物品了。他旅行结束打算直接回家,除了随身的行李箱,其他东西都已经安置妥当,所以待会儿要去宿管那里交钥匙。   他把挂了四年的钥匙从扣上卸下来,摩挲了一下,不经意抬头就看见坐在床上直愣愣盯着他的唐泯:“你吓我一跳!我正要喊你呢,九点多了。”   唐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你要出发了吗?”   他刚醒,鼻音挺重,听上去又轻又软,程知远很受用,摆着张慈父脸温柔起来:“是啊糖糖,我就走了,严寻啥时候来接你啊?你一个人在宿舍我不放心。”   唐泯从床上慢吞吞地爬下来,看了眼手机,严寻半小时前发了微信说十点到。   他回了个“兔兔比OK”的表情包,回答程知远:“你放心去吧,我们十点就走了。”   临出门前程知远抱住唐泯,飞快地揉了一把对方蓬松的头发,捏了捏白嫩的脸颊,在唐泯要揍人前拖着箱子跑远,隔老远还能听见他贱兮兮地笑声。   严寻在十点前就进了宿舍楼,唐泯给自己冲了包豆浆粉,喝一口发一会儿呆。听到敲门声就端着杯子去开门。   严寻站在门外,因为是过来“做苦力”,所以穿了黑色T恤和工装裤,整个人显出一点锐利的朝气来。   唐泯接过对方带来的小笼包,嘟嘟囔囔地抱怨:“收拾东西好麻烦,我搞不定。”   他一贯是冷静独立的,很少露出这般烦恼的模样,严寻听着便觉得想笑,被这点显而易见的撒娇烫得心头熨帖。   从小到大,唐泯只在自己面前蛮不讲理,坦诚难以做到的那丝窘迫。   他轻车熟路地哄:“没事,你去吃饭,我来收拾。”   唐泯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嘴上说着“你最好啦”,手上已经迅速打开了盒子,浇上酱吃了起来。   严寻环顾了一下四周,把阳台的纸箱拿进来,打开衣柜先收拾衣服。   唐泯的衣柜很整齐,严寻开学的时候买了储物格帮他分好类,他就一直贯彻着从哪儿拿放哪儿去的理念,春夏秋冬的很是规整。严寻把纸箱搭起来,先用胶条封好底层,随后一摞摞放进箱子里,还要时不时和唐泯讨论:“这件卫衣是大一买的吧,都褪色了,还要吗?” “这条裤子从哪儿买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唐泯习惯严寻一碰上他的事就絮絮叨叨,一边吃一边回应。   收拾好衣服裤子,还剩下最底格的内裤。严寻顿了顿,食指在格子上敲了几下,还是伸出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来。   唐泯咽下最后一个小笼包,正喝着豆浆润喉,视线一转差点被呛到,急忙冲上去夺下自己的内裤藏在身后,面上还强装镇定:“这个我自己来!”   看到他脸红红的羞恼模样,严寻那点不自在立马烟消云散,装作不解:“怎么了?我又不是没有。”   唐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把内裤放好,还要藏在下面,确保严寻看不见。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唐泯就是没有办法和别人讨论或是分享这些东西。他每次洗完澡都一定要穿戴整齐才能出浴室,第一次住校的晚上洗完内裤甚至不好意思挂在阳台上,总觉得羞耻。哪怕是面对严寻,也只是放宽界限,但那条线始终存在。   严寻知道他的性子,看他不说话低头放东西,轻轻捏了捏那截白皙的后颈,妥协道:“好好好,知道我们公主的贴身衣物不能碰,我错了,嗯?”   最后那个“嗯”尾音上扬,含着轻易被察觉到的纵容和笑意。   这个人!道歉都要油嘴滑舌!   唐泯“腾”地站起来,气鼓鼓地踢了严寻一脚。   力道轻地像小猫蹭过,严寻忍不住笑了,用手背蹭了蹭气呼呼的某人脸蛋,手感滑嫩细腻,还没多体会一秒就被打了下去。   说是十点走,十一点了严寻还在勤勤恳恳收拾。唐泯有点念旧,买了的东西即时不太喜欢或是不怎么用得上,也舍不得扔掉,喜欢的更是一直留着。这就导致书桌里东西格外繁多。每一件都得问过唐泯,他难以抉择,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留着。严寻不想看他纠结,能用的直接都打包带走。   最后整理出四个大箱子和三个小箱子,严寻用马克笔在每个箱子侧面写清里面的主要物品,最后拿胶带封起来。   “收拾好了,再检查一遍证件都在不在,我们走吧。”   唐泯听话地把桌上的包背好,认真数起来:“毕业证,到;学位证,到;身份证,到……”   严寻被逗笑,揉了揉唐泯的头,听到重要的那几件都在,就打算先下去:“我来搬箱子,你不要搬,去阿姨那儿交钥匙,然后去车里等我,好吗?”   唐泯皮肤又软又嫩,还是易过敏体质,一直以来,只要严寻在,基本上都把脏活累活包了,舍不得他上手。   唐泯也习惯,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对方露出个乖巧的笑,两只手锤锤严寻的肩膀,讨好道:“谢谢哥哥!哥哥辛苦啦。”   他那点力道轻轻,仰头看人时漂亮的眼里全是温顺和依赖,小幅度挥舞着两只手,严寻莫名想到公司前台最近放上去的招财猫,但唐泯比胖乎乎的呆猫要可爱许多,他生动,明艳,漂亮地像是猫咪成精,严寻陷进这样甜蜜的笑意里。   唐泯自己都不曾察觉,他永远知道怎么戳中严寻的心。从第一年夏天的怦然心动,到之后的每一天。 第5章 路十安   事情都办好后,严寻开车带着唐泯回家,路上还排队买了杯多肉杨梅。   “你不喝吗?”唐泯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自然地转递给严寻。   严寻专注开车,就着递到嘴边的奶茶吸管浅尝了尝,评价道:“是不是有点甜了?”   “甜吗?不甜啊?”唐泯收回手,重新咬住吸管,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他有个坏习惯,总喜欢咬着手里的东西,从小到大被纠正过无数次。吃饭时不自觉地咬勺子筷子,喝饮料的时候咬吸管,写字的时候咬笔,没人管的话能呆呆地咬半天。   严寻在红灯路口停下来,侧过身捏了捏唐泯下巴,带着他张开嘴。   “知道了。”唐泯不情不愿地吐出吸管,顶端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他掩饰般地合上包装袋,不再喝了。   到家后唐泯径直扑向了沙发。他身高腿长 ,T恤在趴着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短,露出一截细瘦的腰身,白得晃眼。   严寻见惯了对方不设防的模样,不自觉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把空调打开:“开空调了糖糖,把肚子盖好。”   “我不睡,中午吃什么呀?”   唐泯翻坐起来,因为之前的扑腾,衣服有些皱巴,严寻上前帮他理好,低声道:“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唐泯想吃冒菜。   他是无辣不欢的口味,但是又不能吃辣,每次都要备注微辣。各个店家总是辣度不一,偶尔去辣度高的店里微辣也有点受不了,在外面吃东西便不太畅快。但严寻做饭能控制好量,既符合唐泯想吃辣的欲望,又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于是午餐是一大锅冒肥牛。肥牛、酥肉、各种菌类蔬菜被煮成一锅端上来,火红的辣油上点缀着芝麻,让人食指大动。   唐泯埋头吃着,腾出左手比了个赞。   两人猜丁壳决定谁洗碗。   唐泯雷打不动地出剪刀,严寻又是布。   “又是我赢哦!”唐泯得意地挑挑眉,这个动作是他跟严寻学的,他觉得严寻冷着脸做这个表情很帅,有种身居高位睥睨众生的意思。   但他做起来,严寻看着只觉得可爱。眼前人面容秀美,挑眉时是个不识愁苦的小少爷,满眼澄澈笑意。   中午吃得有点多,唐泯在屋里转着消食,索性把箱子拆开规整行李。他打算研究生期间要么住家里,要么住严寻这里,还没想好,但是东西可以先放着。严寻买房子时就邀请唐泯一起住,当时临近毕业懒得搬,不过他理直气壮地占据了二楼右边的卧室,连装修严寻都是按他的喜好来的。   楼上楼下跑了两趟,唐泯就累了,趴在沙发上点开一个民法大牛的讲座看了起来。   刚看到开场白手机振动一下,他只好切回微信。   高三九班班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最新一条是路十安艾特了他,他往上翻。   [社会你卓哥]:朋友们毕业典礼都结束了吧?都在C市没?晚上要不要出来聚聚?   [王一帆不是吴**]:在在在!!聚!马上就是社会人了,再想聚时间上就很困难了   [社会你卓哥]:兄弟们有时间的举手!   [铭子]:举手!   [孙如倩]:+1!我前天刚回来,过几天就要入职了呜呜呜   ……   群里五十多人,大半都表示有时间。   路十安回了个“来”,随后艾特了唐泯。   李卓然紧跟着也艾特了严寻:你俩都在本市读书,不管有没有忙完都给我到场!   他想了想,抬头喊严寻:“严寻,晚上高中聚会。”   唐泯去不去无所谓。他对集体活动不是很热衷,之前几次聚会都没去。虽然高中时和班上同学处得不错,但毕业后除了平时关系好的几个,其他人都渐渐断了联系。他不是主动去联络感情的性格。   但这次路十安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在群里艾特了他,真是不去的话,路十安肯定会跟他闹。   这种纠结的事情还是交给严寻决定吧。   严寻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走过来。唐泯把手机递给他。   “今天晚上吗?”   晚上本来要带唐泯出去吃饭,他很喜欢的那家烧烤店周年庆,推出了几款新的小甜品。严寻看了网上评价都很不错,唐泯肯定喜欢。   有点不想去。   尤其是往上翻到路十安的那句“来”,严寻眉心一跳,心情晴转阴。   “你想去吗?”他想了想,决定直接问唐泯。   唐泯无辜地眨眨眼:“都行。”   严寻微抿着唇,又低头看了看消息,这一眼就看见路十安发来私聊:“泯泯,我今天中午刚回来,晚上一起去班聚呗?”   严寻很想直接回个不去,结果那边又来消息:“我想你了泯泯,你想我吗?”   想想想,想你个头。   严寻看不下去,把手机还给唐泯,观察着他的神情。   果然唐泯露出个浅笑,同时回复了线上线下两个人:“那我们一起去吧。”   严寻:“……好。”   纵使内心再不愿意,严寻还是答应了,在群里高冷道:晚上见。   晚上很快到来。   班聚定了六点半集合。李卓然身为班长,义不容辞地张罗好了一切,吃饭唱K一条龙服务。   正是下班高峰期,严寻怕堵车严重,两人坐地铁过去。坐八号线的时候还很轻松,新区这边人流量比较少。中途转二号线的时候,唐泯深切体会到了挤地铁的痛苦。   他几乎是被严寻搂在怀里挤上去的。   车厢里到处都是人,唐泯长得高,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黑色头顶,旁边有人在外放视频,魔性的BGM响彻在耳边,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呼吸不畅。   严寻半抱着他,慢慢挪到座位旁边,右手撑着,呈一个完全的保护姿态把唐泯护在了怀里。   “好难受啊。”唐泯长舒了口气,低着头小小声抱怨。面前是严寻干净的黑色衬衣。   他和严寻身高相仿,但是对方常年坚持锻炼,宽肩窄腰,胸膛结实,能严严实实地把自己挡住,仿佛和这个嘈杂的车厢隔绝开来。   严寻也很无奈,低声安慰道:“很快就到了。”   唐泯很少出门,大学时间自由,偶尔出行也会避开上下班高峰期。   下一站停车时,严寻迅速插上耳机,点开唐泯喜欢的乐队歌单,把一只耳机分给了对方。   听到熟悉的音乐,唐泯觉得好受多了,把头轻轻靠在了严寻手臂上,在这个狭小的充满严寻气息的空间里感到安心。   挤了一路终于到站了。   唐泯在上升的扶梯上一点点看见六月的傍晚,天色仍大亮,昏黄的晚霞逐渐染上天际,温热的晚风拂面。   唐泯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跑到地面上蹦了蹦:“真舒服!我再也不要挤地铁了。”   严寻失笑:“行,那我们以后堵在路上?”   啊?难道除了堵车和挤地铁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打工人好艰难啊。   唐泯丧着脸摆摆手。   看他好像在认真苦恼今后工作了的交通问题,严寻捏了捏唐泯的脸,把对方的思绪拉回来:“逗你的。快迟到了,走吧。”   已经六点二十了,走过去还要几分钟。唐泯点点头,被严寻牵了手腕拉着走。   大老远地就看见校门口一群人在打闹,李卓然声音最大:“你这孙子!现在不是你求爸爸给你传答案的时候了?居然对我如此不敬!”钱铭大笑着冲上去揍他,两个人在马路边跑来跑去打假架,同学们都在笑。   唐泯难得的生出了一点雀跃,仿佛被拉回久违的高中年代。那个时候寒暑假聚餐也是这样,每次都约在校门口,等人齐了再一起去常吃的那家老餐馆。有人在队伍前面笑着闹着,三三两两的好友聊着天,唐泯总是被抓去问数学题。   他拉着严寻加快了脚步,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肩膀,吓了一跳。   来人高大帅气,像是浑身充满了阳光,靠近便觉得热烈。他笑着晃了晃唐泯:“泯泯是被我吓傻了吗?”   是路十安。   唐泯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肘子,还没说话,严寻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去。   --------------------   严寻:笑不出来 第6章 旅行   严寻和路十安相看两厌由来已久。   从路十安开学第一天打完篮球热气哄哄冲进班里撞到唐泯那天起,严寻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路十安还死皮赖脸地和唐泯成为了朋友,从校内到校外,不管做什么事都阴魂不散地跟在唐泯身边,对严寻的冷气视若无睹。   虽然不知为何,明明约好了一起上A大,但路十安最终却选择了外省的S大,这几年见面机会便骤然少了下来。严寻隐约猜到了路十安的想法,对他的毁约乐见其成。   而对于路十安来说,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严寻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管东管西,谁靠近唐泯就要炸一身毛,明里暗里撺掇唐泯拒绝自己的邀约。是以路十安做梦都希望哪天一觉醒来发现唐泯终于对严寻忍无可忍,再不往来。   所以说为什么要有同学聚会这种东西?   严寻冷着脸坐在唐泯身边,被迫听着路十安叽叽喳喳地吐槽找工作的艰辛,时不时还卖波惨:“泯泯你都不知道,我面的那个外企态度有多恶劣!还说我口语不好?我口语不好?我国外长大的好吧!半小时的面试整得我自信心全无,气得那天晚上饭都吃不下!”   说着就嘤嘤嘤地假哭起来,手也伸过来要抱。   严寻手疾眼快地把面露同情的唐泯拉进怀里。   唐泯一脸茫然地看过来,疑惑地眨眨眼。他眼睛生得尤其漂亮,大而圆,睫毛纤长浓密,眨眼的时候像蝴蝶振翅,总是显得清纯无辜。   面对着这张一无所知的脸,严寻所有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能说什么呢?   说我不喜欢你和他这么亲近?说我不喜欢别人碰你?说我希望你的视线永远落在我身上?   没有一句是能宣之于口的。   严寻早就知道,并且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你干嘛呢?”路十安语气不好地质问。   严寻没理他,压下了因为见到路十安的所有烦躁,只伸手理了理唐泯额前的碎发,温和道:“有点乱了。”   唐泯还是有点不理解,但乖乖地跟着顺了顺,回头安抚路十安:“没事。你现在是入职了国企?”   他语气温柔,在灯光下眉目缱绻。路十安被近在眼前的美貌会心一击,跟着转移了话题:“是啊,待遇好又稳定嘛。最关键的是我可以选择C市的分公司,七月培训完就能回来,到时候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两人又愉快地聊起来,严寻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旁,时不时地给唐泯添杯茶。   七点,群里报名的最后一位同学赶来。   班上的人来了二三十个,坐满了二楼大厅的四张圆桌,都在兴高采烈地聊着。   李卓然端着杯啤酒站起来,人模人样地清清嗓子,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同学们,安静一下!大家听我说。”   班长脾气好,上学时候就没多少威严,全班都能欺负他。有的同学看到他站起来,反而说得更加起劲,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逗他玩。   李卓然也感受到了,先把坐在旁边带头起哄的钱铭拍了一巴掌,钱铭不服,打了回去,两人你一拳我一拳地闹起来。   严寻:……两个傻子。   唐泯倒是很乖,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俩傻子”无效斗殴。   看了半分钟,他拉了下严寻袖子,悄声道:“你饿不饿?”   “你饿了?上了凉菜,先吃点?”   唐泯摇摇头,大家都没开吃,他不好意思动筷。   严寻按了按额角,骤然站起来,面沉如水。   二楼诡异地安静下来。   严寻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侧头和唐泯小声说着什么。   李卓然很有眼色地抓住空隙,让钱铭去招呼老板娘加快上菜,心满意足地开始长篇大论的发言:“同学们,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我们已经大学毕业要走入社会了……”   “班长你这发言和高中毕业有区别吗?”   “又是熟悉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学们哄笑着,再次热闹起来。   旁边桌子上,孙如倩和戴黛互相掐着彼此的手,两人均是一脸激动。   “你看到了吗?!好A啊!”   “看到了看到了,呜呜呜冷漠酷哥低下头就变了一副表情!”   “嗑死我了!糖崽还是这么可爱,严哥真的好宠!对我们冷漠脸,对糖崽就是春风化雨!”   孙如倩说着说着声音大起来,被戴黛一把捂住嘴,示意了一下周围。   谁知旁边的妹子努努嘴,一脸姨母笑:“你们是不是也在嗑!”   几人对视一眼,孙如倩像特工组织低下接头,压低声音佯装严肃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亲姐妹!”   唐泯端起小碗接过严寻剥好的虾,又疑惑地看了眼旁边时不时传来尖叫的女生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们在偷偷看自己,表情还怪怪的。   唔……管它呢,吃饭最重要。   纠结了一秒,唐泯愉快地埋头干饭。   “泯泯,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唐泯咽下口中的小酥肉,老实回答:“我们后天准备去海边玩。严寻说可以骑电动车环海。”   提到旅行,唐泯向往起来。他一直喜欢看海,或者说,他喜欢一切辽阔旷远的自然风光。环海骑行更是想想就很有意思。   路十安紧跟着问道:“可以加我一个吗泯泯?我也想去看海。”   “诶?”唐泯有点懵。   “而且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好想和你一起旅行。”路十安知道唐泯心软,准备再接再厉地诉苦。   “行啊。”没想到严寻先打断了他,平静地答应了。   其实唐泯是不介意的,他和路十安是很好的朋友,多个人一起旅行会更有趣。但是他能看出来严寻和路十安极其不对付,不想贸然答应下来,让严寻不痛快。   谁曾想,严寻率先同意了。   唐泯歪着头仔细看了看严寻,想从对方脸上看出原因来。   严寻的平静被打破,他堪称轻柔地把唐泯的头扶正,手指在脸侧碰了一下:“糖糖,要不要再叫上李卓然他们,大家一起出去玩,人多更热闹?”   之前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就是嘻嘻哈哈的一群人。唐泯是班宠,温柔貌美学习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和班长他们更是关系好。   “……好呀!”唐泯欣然同意。路十安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只能狠狠地瞪了严寻一眼。   严寻没看见似的,转头和李卓然他们商量去了。   与其让糖糖难做,不如把泡汤的二人旅行变成小团体集体之旅,想趁机和糖糖待在一起?哼,做梦。   --------------------   糖糖:……幼稚。 第7章 我是1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唐泯早早地吃饱了,听路十安和李卓然几个人漫无边际地侃大山。   他正在发饭晕,听到的句子左耳进右耳出,没在脑子里留下什么痕迹。   严寻见状拿了块哈密瓜递过来,唐泯直愣愣地盯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摇摇头拒绝了。   旁边的人低低地笑了笑,把那块瓜自己吃了,还要来逗他:“糖糖变傻了。”   唐泯是晕,但是对于这种诋毁还是很敏感,在桌子底下踩了对方一脚,力道很轻,严寻没觉得痛,反而受到了撩拨。   他专注地看了唐泯一会儿,在唐泯回神之前移开了视线。   “李卓然,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不唱歌了?”严寻看了看表,八点多了,唐泯通常十一点准时睡觉,就算去唱歌也待不了多久。   “哦!我给忘了!同学们!吃饱了的转战楼上KTV啊!”   话音刚落,好几个女孩子都站起来打算上楼。   这家餐厅高中时唐泯他们常来,老板煮饭好吃,又很会做生意,一二楼是餐馆,三四楼是KTV和小型的放映室,硬是在高中生贫瘠的生活环境里打造了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中心。   有的同学接下来有事,互相拥抱着告别。   路十安是校篮球队的,到处都是兄弟,跟唐泯打过招呼说待会儿上来后,就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下楼了。   唐泯推门的那一刻,差点被钱铭不成调的呐喊给送走。他退回来揉了揉耳朵,鼓起勇气才走进去。   “糖崽过来!我们这边正好缺人!”孙如倩看见他俩立马站起来热情挥手。   唐泯拉着试图逃跑的严寻走到桌边。   一群人闲着无聊,又抢不过麦克风,索性聚在一起玩国王游戏。桌上摆了一打酒,严寻看着这阵仗就头疼。   唐泯运气不好,只要涉及到喝酒的游戏势必会中招,严寻已经预见到不久后变得晕乎乎的撒娇精。   唐泯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第一局王一帆抽到了国王,他兴高采烈地站起来环视一周:“爸爸终于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嘿嘿嘿!”   孙如倩看到他那得瑟的样子就头疼,鄙视道:“你给我悠着点啊!风水轮流转呢!”   王一帆不听:“好不容易在一块玩,不玩个大的有什么意思!”   他思索一阵,嬉笑道:“3号和8号去大街上打一架,然后高呼’你才有狐臭’!怎么样!”   3号和8号是李卓然和戴黛。戴黛是风风火火的大小姐脾气,看了眼手中的牌就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了王一帆一顿。   王一帆东窜西跳,嘴里还嚷嚷:“是不是玩不起啊兄弟!你看小桌子都没说啥!”   李卓然阴恻恻地“呵”了声,在王一帆慌不择路跑到身边时默默伸腿,王一帆被绊了个踉跄,不高兴了:“愿赌服输啊!你们干啥呢!我上次聚会还冲着外面喊了十遍’我是傻逼’呢!契约精神懂不懂啊!”   戴黛被堵得没话说,恶狠狠地瞪了王一帆一眼:“行!你小子别落在我手上!”   视死如归地拉着李卓然下楼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挤在窗边看,钱铭歌也不唱了,实时现场转播:“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第五届憨批大会!第一队向我们走来的是不怎么正经的班长李卓然和不知道正经俩字怎么写的戴黛同学!两人带来的憨批行为是当街互殴并朝对方发出语言攻击!让我们把镜头转向楼下!”   王一帆扒着钱铭的脖子笑得东倒西歪,楼下两人不知道磨磨蹭蹭干嘛,几分钟后才出现在门口,仔细一看都戴了口罩,戴黛甚至搞了个鸭舌帽全副武装起来。   俩人火速完成了指令跑上楼,王一帆赶在被毁尸灭迹之前把拍下的视频发到了群里。戴黛嘴上很嫌弃,真的大喊起来,声音比李卓然还响。   唐泯难得的笑得肚子疼,倒在严寻身上。严寻也在笑,眉目柔和很多,伸手给唐泯揉肚子。   孙如倩边笑边在姐妹群里疯狂打字:   [淦!嗑死我了!严哥在给糖崽揉肚子!你们今晚没来绝对是年度最大损失!鄙视.jpg]   群里刷了一串柠檬,孙如倩心满意足。   游戏过了几轮,后面被抽到的,大家都比较仁慈,做俯卧撑,做鬼脸发朋友圈等,唐泯今晚似乎久违的好运起来,不仅没被使唤,甚至做了回国王。他性子好,被抽中的是孙如倩和另一个男生。孙如倩可怜巴巴地说“糖崽最好了!” “我相信糖崽会放过我!”,唐泯就笑着妥协了,只让他俩一人唱了首歌就算过。又被孙如倩天花乱坠地夸了好半天,他脸都慢慢红起来,小声让对方不要说了。   孙如倩在心里大呼可爱,蠢蠢欲动想上前抱抱唐泯,目光一转被严寻冷冰冰的眼神吓退了。   严·护夫狂魔·寻。   十点过,唐泯开始发困。包厢里灯光略暗,总有人在唱歌,这样嘈杂的环境让唐泯脑子发晕,思维缓慢起来。严寻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知道他是有些累了,开口道:“我们玩完这局就先回去了,大家接着玩。”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   最后一局,戴黛抽中了鬼牌,她高兴道:“总算轮到我了!我要来个大的!”说完特意看着王一帆。   王一帆也不慌:“看我干嘛!我玩得起!玩什么都行!尽管放马过来!”   戴黛就等着这句话呢,立马发布指令:“7号和1号!来个十秒的法式深吻!”   全场沸腾。   “谁是7号!谁是1号!”   王一帆超得意:“不是我!哈哈哈哈哈我是2号!”   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起哄起来。   唐泯感觉到靠着的肩膀一僵,他坐起来,茫然地看过去,就看到严寻手里的梅花7。   严寻是7?那谁是1?   同学们都很亢奋,严寻慢慢开口:“我是7。”   他侧头看着唐泯,眼中情绪复杂。唐泯反应过来,低头去看:红桃1。   哦,原来我是1。   ……我是1?!   --------------------   是的,你是1。(作者坚定道 第8章 吻   唐泯在一片起哄声中,本来就犯困的大脑晕成了浆糊。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扑克牌上鲜红的爱心,艰难地处理现在的状况。   刚刚戴黛说什么来着……深吻?十秒?   我……和严寻??   唐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严寻,要在荒唐的局面里找一个安心。   可是严寻没说话。   包厢里灯光昏暗,歌声也停了,只能听见周围人不断地催促和嬉闹声。严寻本来随意地坐在唐泯身侧,现在坐直了,视线专注地放在唐泯身上,里面是唐泯看不懂的情绪。他对着唐泯,一直都是温柔到近乎纵容的,这一刻却没有任何笑意,反而眉目深邃,突显出一种锋利的英俊来。   莫名的,唐泯有点不自在,他伸出手拉住了严寻的袖口,小幅度晃了晃:“严寻,我不想喝酒。”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唐泯知道严寻能听懂。   游戏里,不愿意接受指令的可以选择喝掉一罐啤酒,唐泯下意识地认为严寻和自己一样,都觉得这个指令不必执行。不过一杯倒的人没本事承受酒精的威力,于是自然地和严寻撒娇,希望对方把自己的那份也喝掉。   严寻缓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唐泯晃动的手指。   孙如倩已经激动得开始抖腿,和戴黛抱在一起互相掐对方胳膊。   “值了,我这辈子值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糖崽和严哥的证婚人了!随便说说都能抽中彼此,这不是天赐良缘是什么!”戴黛逐渐开始语无伦次。   现场激动的不止她俩。   钱铭嚷嚷地最大声:“愣着干嘛啊!亲啊!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王一帆跟着幸灾乐祸:“是不是玩不起啊!严哥你不是吧!”   天知道看严寻的八卦有多难,虽说明天可能就会被严寻锤死,但是难得有个机会可以数落一下严寻,王一帆绝对不会错过,简直三百六十度环绕式催亲。   唐泯被吵得不行,严寻沉默得太久,他打算抽出手直接去开易拉罐。结果严寻把人握得更紧。   唐泯一脸疑问地喊他:“严寻?”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因为严寻倏然靠近,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力道很轻,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唐泯不适应地眨眨眼,睫毛碰到了严寻的手心,他才发觉,严寻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唐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居然又走神了。他突然想起大学的社团比赛。   那时候两人刚入学不久。十月份的时候学校社团招新,路过广场时唐泯无意中看到“数学俱乐部”的摊位上围了一大圈人。他拉着严寻去凑热闹。   挤进去后发现俱乐部在举办招新比赛,任何人都可以参与,项目众多,礼品也很丰厚。   唐泯一眼就看见后面幕布上挂着的,一个憨态可掬的米白色小熊玩偶,一米多高,胸前还系着蓝色的小领结。他一直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家里的玩偶摆了一床头,但是自觉这种小爱好很不符号男孩子的气质,这次开学也没带来。   严寻立刻察觉到唐泯眼里的喜爱,他拉着唐泯去了竞速魔方赛区排队,保证道:“我给你赢过来。”   十分钟后,他以21秒的速度遥遥领先地完成了第一轮初赛。   第二轮是三个人比,再加了一个看见严寻复原过程非要加进来打友谊赛的副社长。   几人比拼三分钟复原魔方数量。哨声响起,唐泯紧张兮兮地抿着唇观战,甚至不敢打扰对方。   严寻和副社长的速度很接近,两人几乎是同时完成一个,又一个。唐泯的心也逐渐提了起来,他不怕拿不到那个小熊,他怕严寻输了自闭。只要对上唐泯的事,严寻就有种近乎偏执的拧劲儿,做出的承诺绝对不可以失言。   一同参战的两个同学手都开始发抖,有一个直接退出了比赛。   而严寻在高压下是近乎冷漠的。他面无表情地微垂着头,修长有力的双手快速转动着魔方,直到进入倒计时,都如同还原第一个般,均速,稳定,冷静。   严寻说到做到。   10个魔方,换得了那个小熊玩偶。   唐泯抱着玩偶好奇问道:“我看其他人手抖得好厉害,副社长最后一个都稳不住了,你怎么做到手这么稳的?”   严寻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他们敲代码的,从来不手抖。   “糖糖。”严寻声音低哑,把思绪乱飞的唐泯唤回神,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严寻的举动,就听见耳边传来靠得更近的低沉嗓音,温柔得像一句不合时宜的情话,“愿赌服输好不好?”   唐泯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为何周围的吵闹也褪去了,他晕乎乎的脑瓜里刚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就被略显急促的呼吸打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唇边一触即离的一抹温热。   严寻终于松开了手。   唐泯在骤然复得的光亮中眯了眯眼,顺手拿过一罐啤酒遮在眼前挡了挡。声音像浪潮涌来,戴黛毫不掩饰的尖叫着,王一帆一个大男人跟着叫,还要得寸进尺地发难:“说好了深吻!这个不算不算!”   严寻没敢看唐泯的反应,闻言开了罐啤酒,举起示意了一下,仰头一口气干完。   直到现在,亲也亲了,酒也喝了,他才敢去想该怎么面对唐泯。   唐泯无疑是十分信任他的,这份信任被十多年的相处和疼爱垒砌起来,让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盲目依赖严寻。即使察觉到不对劲,也乖顺地等着严寻解释。   可他偏偏无法解释。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多年爱意。   严寻再次痛恨自己的卑劣,他想,自己不就是笃定了这点,才敢在唐泯看不见的情况下,自欺欺人地偷得一个吻。   柔软的,离唐泯的唇那么近。   李卓然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严寻灌酒的架势,还有直到现在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严寻的唐泯,幽幽地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闹了啊!当心明天咱们严哥上门寻仇,都自己玩去吧。”   戴黛也从两人诡异的气氛中有种玩脱了的感觉,连忙点点头,和孙如倩一起唱歌去了。   唐泯站起来,朝李卓然道谢:“谢谢班长,我们先回家了。你们晚上回去也注意安全。”   说完拍了拍安静站在原地的严寻,转身先走了出去。   可能是一晚上玩得太累了,唐泯出门被温热的晚风一吹,几乎要就地入睡。   他努力睁大眼睛,几步路后被突出的台阶绊了个踉跄,严寻迅速上前扶住,随后沉默地在他面前蹲下身。   也许是一秒,也许过了一分钟,严寻感觉到唐泯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他稳稳地背起对方,朝地铁站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踏过一个个路灯影子,这条路像被拉长了。   就在严寻以为唐泯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方小声道:“你今晚有点奇怪。”   声音轻轻的,说出口就散在风中,但是严寻还是捕捉到了唐泯语气中的一丝委屈。   他的小公主在委屈。   明明是严寻突然亲他,亲完了反而不理人了,搞得自己像是个被唐突的小姑娘。他才没有那么娇气呢,就是有一点被吓到,就一点点。严寻都说了愿赌服输,他不会生气的。   自我劝解了一番,唐泯正准备揭过这件事,严寻停住了脚步。   “糖糖,你看。”   唐泯侧头,半张脸贴在严寻背上,嘴巴被挤得嘟起来,说话含糊不清:“肿么咯?”   旁边隔着一条窄窄的小溪,是高中校园一人多高的围墙。透过粗壮的铁栏杆,唐泯看见旧日的操场和正对着的主席台。   他有些怀念,更多的是不解,不知道严寻突然让他看校园做什么。   “糖糖,你看到主席台了吗?我经常在下面,或者台上,在你背后注视着你。看着你的时候,我好像看不见其他任何人。每次你在国旗下讲话,我都觉得你离我好远,你耀眼得像是天上月,山间雪。谁能把月亮藏在怀中呢?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不甘心。   “对不起,糖糖。无论是什么,以后不会了。”   严寻声音也很轻,带着很深很深的眷恋,也许是喝了酒,他终于袒露出厚重心事的一隅。   唐泯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只是那点委屈,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他想,他应该说点什么,因为严寻看起来很难过。   “唔,原谅你啦!”   --------------------   严寻:我的公主就是全世界最乖最温柔的! 第九章 电动车小王子   或许是晚间发生了太多事,或许是严寻似是而非的那番话,唐泯破天荒的半夜十二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间空调被设置在23°,唐泯穿了一身秋季的长袖长裤,米白色的棉质睡衣上印着一个个奶绿色小兔子。严寻也有一套相似的,只不过是以黑色主体,印花是白色小熊,两人一起在逛街时买的。   由于主人半个多小时的胡乱扑腾,上衣的领口下滑,露出一段平直的锁骨,凹陷处盛着一盏灯光。   唐泯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入眠,索性一骨碌翻身坐起,顶着头乱糟糟的碎发,去隔壁祸害严寻。   严寻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睡姿标准得可以写进教科书。   他自觉今晚做错了事,正在进行深刻的反思。   首先是不该克制不住亲了唐泯,更重要的是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亲,这样难得一见的糖糖应该收藏起来一个人看。   也不对,说来说去重点是不能轻薄糖糖,他那么乖,那么信任我,我却这样落井下石。   自我反省了半小时还没结束,因为思绪老是飘到当时亲吻的感觉上。   其实那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吻,又轻又快地落在唇角,甚至没有给够回味的空间,但那样柔软甜蜜的气息是独属于糖糖的。   我的糖糖。我离他这样近。   在深夜里,严寻终于承认自己偷偷摸摸的可耻的幸福。   正想着,“吧嗒”一声,门被磨蹭着推开,严寻警惕地坐起来。   紧接着灯光大亮,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唐泯抱着自己深蓝色的枕头,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子,讨好地和严寻打招呼:“严寻,你睡了吗?”   严寻放下心来,又皱起眉问道:“糖糖怎么还没睡?”他看了看表,“这都十二点了。”   “我睡不着,都怪你今晚奇奇怪怪。”唐泯慢吞吞地走进来,恶人先告状。   一说到这个严寻就心虚,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那怎么办?睡不好明天头疼。”   “不知道。对了,我们做旅游攻略了吗?”唐泯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床右边,满意地拍了拍,躺下来舒服得叹了口气。   严寻看着他从躺下到拉起被子盖好的一系列举动,张了张口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问糖糖,我今晚奇奇怪怪,你这就不怕了吗?   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他提着的那根弦被妥帖地放下了。糖糖没有心生芥蒂,依旧在身边为自己留了位置。   严寻也躺下来,拿过手机查了查:“机票定的是后天早上,我约了车来接,到时候先去吃海鲜。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唐泯摇摇头,他每次出门都不带脑子,反正严寻会安排得面面俱到。他想到了饭桌上发出的邀约,问道:“我们是几个人去呢?”   “李卓然,钱铭,孙如倩和戴黛,王一帆马上要入职了,去不了。”   “哦哦,还有路十安啊。”唐泯提醒道。   严寻有点心塞,不想面对这个名字,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唐泯没注意到他的不爽,翻了个身,面对着严寻,把两只手并放在枕头上:“那我们是后天一起集合吗?”   严寻把滑下来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们先去,他们大后天早上到。”他料到唐泯要问为什么,直接道:“因为钱铭说大后天早上特价机票,他太穷了,能省则省。”   唐泯微笑起来:“那我们可以骑着电动车去接他们。”   机场离民宿很远,骑电动车去接人估计很难,严寻也不戳穿,哄道:“行, 你载着我。”   “那当然啦!我是电动车小王子!”   “是小公主才对。”   “严寻!”   ……   严寻陪着唐泯漫无边际地聊着,直到唐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呼噜噜”的糖言糖语,他也放轻了声音,最后温柔道:“晚安,我的公主。”   第二天不出所料地又起晚了,唐泯坐在床上自顾自地生了半分钟的气,谴责自己假期太放纵了。   “不行,旅行回来一定要好好学习!”唐泯回到房间洗漱完,边下楼边给自己打气,说完心里舒坦了,开开心心地去觅食。   严寻跑步还没回来,不知道他昨晚几点睡着的,反正大早上就起床去晨跑。唐泯当时睡得正香,察觉到床那侧的动静也只是往被子里拱了拱继续睡,反倒是严寻更加轻手轻脚,唐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门出去的。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可惜唐泯一个都不会做,他拿了盒葡萄出来,一颗一颗认认真真洗干净,端出来跑到客厅就着狗血电视剧吃。   刚吃了几颗,严寻回来了。   唐泯迅速冲到门边迎接:“回来啦!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一大早面对这样柔软朝气的问候,严寻心情好得不行:“买了肠粉和玉米蒸饺,你不是吵着要吃那家广式早点吗?”   “谁吵着啦?我就是随口说说呀。”唐泯不认账。   严寻纵容地笑:“是,你随口说的,是我吵着要吃行了吧。”   “哼。”   唐泯去拿牛奶了,严寻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出来就看见客厅桌子上摆着的一盒葡萄,无奈道:“糖糖,不是说了空腹不要吃葡萄?你肠胃不好,酸的不能空腹吃。”   唐泯自知理亏,他喜欢吃酸的,吃起来不知节制,每次都要严寻千叮咛万嘱咐,还总是忘。   他认错认得很快,声音甜甜软软,叫人生不起气:“我错啦,没有下次!你快来吃蒸饺,好好吃哦。”嘴上说着手也不停,大方地从自己那份里夹了一个放到严寻碗里。   严寻能怎么办,只能宠溺地揉乱某人打理好的头发:“小猪。”   某只小猪气呼呼地瞪眼,把自己刚刚夹过去的一个蒸饺抢了回来。 第10章 眼前人   吃完饭,唐泯自觉早上已经和自己保证过了,旅行回来就会好好学习呀,所以很是心安理得地摸出手机打算先玩几局消消乐。   没错,唐泯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消消乐,一款运气与实力同样重要的益智游戏。很显然,唐泯运气不怎么样,现在打到了八百多关,几乎是关关卡。他也不泄气,每天都要清一下小红心。   点开微信,唐泯才发现路十安昨天半夜发了好多消息,他点开查看:   “泯泯,我和球队的几个续一下烧烤摊哈,你先玩,我待会儿上去找你。”   一小时后。   “泯泯,我们在这边喝酒,他们又来了一拨兄弟,估计没法去唱歌了,你早点回家。”   然后是一大串“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不知道路十安到底说了些什么。随后是不久前:“不好意思啊泯泯,昨晚喝多了,发错消息了,没打扰到你吧?”   “泯泯泯泯?没起床吗?”   唐泯连忙回复道:“起床啦,刚刚才看到消息。没事,我也没看到,不算打扰。”   他是实话实说,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昨天玩到后面他甚至忘了路十安不在场,也没想到发个消息去问问。   不过路十安显然不在意:“你没看到就好,嘿嘿嘿,后天就能再见面啦!我带你去冲浪!”   唐泯答应下来,两人又就着旅行要准备些什么聊了几句。   严寻在楼上喊他:“糖糖,这件白T带不带?”   “来啦!”唐泯匆匆说了回见,跑上楼去帮严寻一起收拾。   当天晚上,唐泯兴奋地在客厅转来转去,拖鞋吧嗒吧嗒。严寻看电视被挡了好几次,索性关掉就盯着唐泯看。他穿着睡衣,发尾微湿坐在雾蓝色的沙发上,显得气质斯文,敛去了所有的冷漠。   唐泯一回头就看见严寻来不及收好的笑意,有点不服气:“我晚上吃多啦,在运动呢。”说着原地做起了扩胸运动,眼神四处乱飘,绝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要出门玩而兴高采烈。太没面子了,要淡定。   严寻忍笑点头,一脸赞同。   唐泯更不高兴了,吐槽道:“太虚假了,你刚刚的眼神就像看公园里玩泥巴的小男孩一样。”   这下严寻忍不住了,被可爱到笑出声来。   唐泯懒得理他,把自己的心情分享给远在西藏的小伙伴。   “程知远,你还好吗?兔兔探头.jpg”   “啊啊啊啊啊糖!有你的问候,爸爸高原反应都没啦!”   这几天,程知远天天在群里发消息卖惨。他高原反应挺严重,头两天就靠着氧气罐过活,总哭诉自己日常头晕眼花。群里其他人一片哈哈哈的欢乐气氛,骂他活该,让他赶紧滚回来,只有唐泯夹在欢声笑语中关心几句。   不过唐泯这次不是来关心他的,只是找个由头开启话题。此刻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从网上看到的照片发过去。   海浪、海滩、海鲜,环海骑行,各种网上搜罗来的美照扑了程知远一脸。   “我明天要出发啦!到时候给你发我们拍的照片呀!兔兔开心.jpg”   “……糖糖!崽!你怎么也跟着群里那几个狗东西学坏了!”   兴奋过头的结果就是晚上精神百倍,第二天早上被喊起来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严寻把空调关掉,轻声细语地劝了半天。唐泯的被子龟速蠕动着,从趴着到艰难跪坐在床,闭着眼还在做梦,身子一点一点往旁边倒。   严寻轻笑着托住糖糖温热的脸,滑嫩细腻的手感好得不可思议。   糖糖最近在用水蜜桃香味的沐浴露,被子打开,空气中好像都沾染上甜甜的气味。   严寻决定采取强硬措施,突然矮下身去,一把扛起糖糖去洗手间。   唐泯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玄妙状态中,身体倏然腾空把自己彻底吓清醒了。   “严寻!你放我下来!我醒了!”   这个姿势心理上很没安全感,唐泯两只腿不停扑腾,努力得小脸通红。   严寻心情大好,一只手托着唐泯的腰怕他真的掉下去,另一只手放在唐泯的脚踝上。莹白纤细,严寻有种盈盈一握的错觉。   唐泯怕痒,脚踝被覆上属于严寻的温度,烫得他几乎是立刻炸毛:“严寻!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啦!”   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唐泯直到坐上飞机还气鼓鼓的,皱着张巴掌大的小脸表情严肃,势要让某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某人一路上做低伏小也没得到一句好话,终于往下拉了拉唐泯的蒸汽眼罩,在那双美目含着怒气扫过来之前诚恳认错:“甜甜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唐泯轻哼了声,追问道:“以后还敢……那样吗?”   他都不好意思描述严寻的过分行为!太过分了!   严寻看着糖糖态度软化,第无数次内心感叹,他的小公主真是太好哄了,认真道歉百分百好用,这时候完全不记得小公主三小时不理人的悲惨经历。   他轻车熟路地顺着梯子下:“不敢了。”说完想想又卖个惨,“糖糖都三个小时没理我了,我要得低血糖了。”   唐泯听出来他的未尽之意,羞恼起来,转头向空姐要了杯橙汁递过去:“那你多补补。”   讨厌橙子和一切橙子口味东西的严寻:……   十二点多飞机落地,唐泯兴冲冲地往外跑,严寻只好时刻紧盯着人,生怕一个错眼就不见了。   好不容易坐上车去民宿,唐泯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来回看,严寻翻出一顶渔夫帽替他细心戴好。   唐泯每次旅行都会有好心情,只要在路上,似乎再平常不过的景象也因着未知变得有趣起来。他会热情称赞每一个值得惊喜的细节,毫不吝啬地将饱满的快乐传递给身边人,是所有人最喜欢的那类旅伴。   经过一段环海公路,唐泯轻声赞叹:“哇!好漂亮啊!”   严寻也朝窗外看去。   七月正午的温度很高,天空湛蓝高远,大海广袤而包容,在岸边的礁石上拍打出雪白浪花,湿热的海风拂面。   唐泯目不转睛地看海,严寻在看他。   戴着黑色印有小黄鸭的渔夫帽,显得脸更小了,侧影轮廓精美,睫毛纤长浓密,眼尾处微微下垂,像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大海富有活力,又澄澈内敛,确实是副很美的场景。但严寻看来,这里最好看的,是眼前人。   --------------------   严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的糖糖也是全天下最好看! 第11章 照片   民宿在低矮的半山腰上,背靠一座小丘,花木繁盛,就是台阶有点高。   严寻在路边和民宿主人交接钥匙和注意事项,这时又恢复到彬彬有礼略显冷淡的对外社交模式,唐泯打了声招呼率先跑上去。   他背着一个较轻的黑色帆布包,里面装着医药包和随身物品,拉链处挂着可爱的跳跳虎,随着唐泯的步伐左右晃动。唐泯很喜欢这个挂件,去上海迪士尼的时候售空了没有买到,严寻后来找人在香港那边代购回来的。   登上台阶,唐泯惊喜地发现民宿外带有一个小小的游泳池,蔚蓝色的池水微微荡漾。   严寻开门放好行李,把唐泯牵进来:“晚上可以游泳,老板说昨天刚换的水,很干净。”   唐泯愉快点头,楼上楼下转了圈,对房间的布局很满意。   一楼主卧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阳台角落放置着秋千椅,泳池边还有一个小型的榻榻米,走几步就可以直接下水。   唐泯满意得不行,跑出去告诉严寻:“我要住一楼!从阳台可以直接去游泳!”   说完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弱弱补充道:“我可以吗?”   严寻被这一套熟练的变脸流程逗笑:“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住一间。”   “好耶!我去放行李……诶?为什么要住一间,是房间不够吗?”糖糖困惑。   严寻一本正经点头:“是啊,总共四间房,我们有七个人呢,难道糖糖要和别人住?”   严寻微垂着眼有些受伤,糖糖连忙摇头:“不啊,我当然和你一起啦。”   “那我们一起收拾。”严寻立马换回微笑脸,哪还有什么失落。   糖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由着他去了。   晌午阳光炽烈,两人商量过后叫了外卖。   唐泯躺在沙发上感慨道:“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只是换了个地方点外卖。”   “当代大学生堕落实锤?”严寻拿起小毯子给唐泯搭上,调侃道,“但是最近不是我做饭吗?”   “唔,也是。”   唐泯懒得纠结,祭出经典糖糖语录:出来玩,开心就好嘛!   不多时,外卖到了。   唐泯钦点的咖喱鱼蛋小吃,主菜是烤生蚝扇贝和爆炒鲜虾满满当当两大盆海鲜,本地特色炒粉,搭配两份椰果绵绵冰。靠海吃海,海滨城市的海鲜格外鲜美实惠,分量扎实。严寻应群里呼唤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比海浪更浪七人组】   [严寻]:午餐.jpg   [你卓哥]:……手里的泡面突然就不香了……猛男落泪.jpg   [孙如倩]:啊啊啊看着好好吃!明天我们也要吃!   [戴黛最爱糖崽]:我是要看这些配菜吗?我要看糖崽!糖崽让妈妈看看!   [路十安]:我也要看。   [严寻]:没有。   [钱铭]:难道没有人关心班长为什么大中午的吃泡面吗?难道只有我在关心?   乖儿子快喊爸爸.jpg   [戴黛最爱糖崽]:没有人在乎,我只想看糖崽。我不管!给我看给我看!   [孙如倩]:……小声哔哔:我也想   [路十安]:+1   ……   许是隔着屏幕,戴黛发言十分放肆,大有种看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在严寻的雷点上疯狂蹦跶。   唐泯对这一切浑然不知。趁着严寻低头在手机上不知干嘛的功夫,他悄咪咪把一大份咖喱鱼蛋消灭了大半。   严寻很注意唐泯平日的饮食,营养一定要均衡,尽量不可以挑食。一整份咖喱鱼蛋吃下去就差不多半饱,严寻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唐泯满足得眯眯眼,一口一个,动作飞快。   等严寻把路十安踢出群,抬头准备拍一张堵住戴黛的嚎啕时,就发现糖糖腮帮子鼓鼓,咕叽咕叽地快速嚼着,像只专心藏食时被人逮住的小松鼠,表情无辜极了,举起的小叉子上还插着一个。再一看盒子,孤零零的最后一层鱼蛋无情嘲笑严寻的疏忽。   唐泯艰难咽下,把盒子往对面推推:“你吃,你吃,我不吃了。”说完就打了个小小的嗝,在严寻揶揄的目光中抿紧唇,耳根微微泛红。   严寻纵使再大的气都消了,何况也没生气,就是害怕唐泯这样吃胃会不舒服:“不许再吃了,吃点别的。”   唐泯捣蒜式点头,夹了筷炒粉以示改正。   严寻就着糖糖叉着一个鱼蛋的可爱举动拍了张照片,并在图中细心地配上兔兔贴纸。随后切回微信,把重新进群的路十安再度踢出去,这才把照片发到群里。   [严寻]:可爱糖糖.jpg   [严寻]:禁止外传。戴黛,把ID改掉。   [你卓哥]:……您是宇宙醋王吧?我的泡面都酸了。狗头.jpg   [戴黛]:改改改,哥!您是我亲哥!我的糖崽好乖好可爱呜呜呜,崽喜欢咖喱鱼蛋是吗,我要给他买一箱!   [孙如倩]:啊啊啊狂吸!放心,我们绝不“外传”!   [严寻]:撤回了一条消息。   [严寻]:别叫哥,我不是你哥。都看完了吧,撤回了。   [戴黛]:???   [孙如倩]:???   [你卓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未免某人不做人,一切照片先保存。   ……   严寻懒得去管在私聊痛骂他的路十安,直接一键拉黑,瞬间世界清净。   唐泯吃鱼蛋吃得太凶,后续果然没吃多少,严寻处理好一小碗海鲜递给对方,他吃完就嚷嚷着饱了。严寻探过身去摸了摸小肚子,软软的,微微鼓起。   “我真的饱啦,你多吃点。”唐泯慢悠悠地吃起饭后甜点,拿出手机翻看着。   路十安发给严寻的一连串质问被冷酷的感叹号拒收了,气不过跑来向唐泯茶里茶气地告状:“泯泯,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严寻突然把我踢出群,还拉黑我了,你把我拉进群好吗?”   唐泯先切到群里吃完瓜,用鄙视的小眼神把严寻浑身巡视一遍。内心叹道,严寻好小气,又不是他的照片,还搞撤回这一套。   随后又产生疑问,直接把手机怼到严寻眼前:“你和路十安怎么了?”   自己就吃顿饭的功夫,他俩怎么势如水火了?   严寻装作不知,反问道:“我们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   唐泯想想也是,就替严寻说了声抱歉,重新把路十安拉进群。   路十安心头一哽,恨不得打飞的杀过去,第无数次后悔没有厚着脸皮和泯泯买同一趟机票。   严寻赤裸裸敌对自己固然让人恼怒,但唐泯替严寻抱歉又让他更加硌得慌。因为这份自然而然地发声好像宣示着“他们”,唐泯和严寻,才是一伙的,是旁人无论如何无法插足的感情。   --------------------   严寻:我们一起过家家的时候,路十安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第12章 好梦   傍晚,日头西斜。天边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橙黄,沙滩上的游客陆续多了起来。   唐泯早早收拾完毕,催着严寻出门,要去骑心爱的小电驴。   在唐泯居住的这侧,环海骑行线近两百公里。一边是岛上的特色民居,在树木间错落有序,右边是仿若无边无际静谧的海,由绿渐蓝,隐约倒映着天际变幻。   唐泯选了辆海蓝色的电动车,没等严寻付完钱就径直骑上呲了出去。严寻在后面吓了一跳,随便推了一辆追赶前方那个雀跃的背影,大喊道:“唐泯!戴头盔!”   他很少连名带姓喊人,何况心情焦急,怕唐泯听不见,声音愈发严厉。唐泯靠路边停下,决定先发制人:“你吼我!我被吓到了!差点摔到。”   严寻简直像供着个祖宗,说不得骂不得,还时不时担心他磕着碰着,此刻心跳剧烈,一言不发地把蓝色小头盔给唐泯系好。   唐泯有点发憷:“严寻?”声音怯怯。   严寻叹了口气,怀疑自己还没等到心想事成那天就提前衰老了,无奈威胁道:“骑慢点知道吗?要先戴好头盔知道吗?要不然我就和你骑一辆。”   唐泯立马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举起右手严肃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一定谨遵教导。”   严寻这才放过了他。   环海骑行,目之所及是欢声笑语的三两人群和无穷无尽的蓝。唐泯非常喜欢蓝色,大海的蓝更是包容、冷静又暗含波涛。骑着骑着,好像天地间只余下这一抹沉静的蓝,心也旷远起来。   严寻在侧后方跟着,两人时不时就眼前的景色或是人群交谈几句。认识多年便是有很独特的默契,很多话,唐泯只开了个头,严寻就能迅速反应过来,无缝接上,聊到旧日糗事,又一同笑起来。   骑了快一小时,两人在沙滩边停下,去海边看落日。   唐泯把自己的小头盔扣在车把上,又细心系好,在岸边脱了鞋踩着沙子走。   灰白的细沙没过脚背,踩起来温温凉凉的奇妙触感,唐泯穿着工装短裤,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走动时,后脚踝崩出明显的脆弱弧度,严寻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唐泯搭着严寻的手臂慢悠悠地踩水,抬头看见玫瑰色的天空。绮丽炙热,晚霞漫天,是属于夏日的馈赠。海天一色,唐泯觉得像个巨大的蚌壳,小小的自己被温柔地包裹起来。   他突然松开严寻的手,张开双臂赤脚向前奔跑,海风灌满了衣袖。   跑了几步察觉到有人看过来,唐泯迟疑地顿住脚步。他向来“偶像包袱”十斤重,这会儿开始后悔刚刚的举动。   我刚刚喊了吗?我不会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了吧?!   他正纠结着,面上倒是温和淡然,突然听见严寻在背后轻声唤他,声音不大,但他不知怎的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糖糖?”   唐泯回头,脸上是暖乎乎的笑意,头上还有一撮被风吹立起来的小呆毛,倔强地随风飘动。整个人格外的生动漂亮,要融化进这铺天盖地的温柔里。   严寻按下快门,眼中是藏不住的痴迷,这抹黄昏时分的绝美剪影被定格下来。   落日,余晖,暗金的海和玫瑰色的少年。   一通疯玩过后,唐泯的能量成功被耗尽。吃晚饭时动作缓慢,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回到民宿洗完澡后,居然又精神百倍地要游泳。   严寻拗不过他,头疼道:“不累吗糖糖?明天万一不舒服怎么办?我们还约了海上项目。”   唐泯信誓旦旦道:“没事,我明天也会满血复活的!再说了,吃这么多不运动怎么行呢?”   严寻听着想笑,之前在家每次吃那么多也没有说要运动,就算被严寻拉着,也是楼下小区逛一圈就嚷嚷着要回家看电视。   唐泯换上泳裤跑出来,严寻本来是喝着椰汁随意扫一眼,心脏却几乎漏了一拍。   今晚月色正好。清凌凌的月光洒在庭院各处,夜风扰动一池清水,光影像掉落的破碎星星。   他的玫瑰少年乘着月色蹦蹦跳跳跑出来,身形挺拔清瘦,亭亭玉立,笑容在月下闪闪发光。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伸直双臂一跃而出,侧面像张拉满的弓,柔韧而又充满力量。   严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喜欢他,但每一天,每一刻,都比上一秒更加心动,胸腔里鼓涨的爱意快要把他淹没。   他温柔而纵容地注视着糖糖在水下的流畅游动,不断地告诫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能吓到他。   唐泯纵情游了个来回,瞅准严寻的位置倏而探出脑袋,湿漉漉笑道:“抓到你啦!”他漂浮在水面,踩着一池星光,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严寻仿佛受到蛊惑,屈服于眼前动人心魄的美貌。他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摸了摸少年白净的额头,又在下巴处撸猫似的挠了挠,心甘情愿道:“你早就抓住我了。”   唐泯嫌弃地偏过头,躲开那只作乱的手,神气十足地抬抬下巴:“那你给我开个椰子吧,有点渴啦。”   理直气壮地使唤人也是甜甜软软的,说完自顾自地游走了。   严寻担心唐泯要泡发了,把人喊了上来。   唐泯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坐到榻榻米上,抱着椰子安静地嗦着。严寻尽职尽责地伺候,转到背后帮人擦头发,力度温和轻柔,唐泯迷迷糊糊开始犯困。   严寻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进去睡。唐泯摇摇头,推开严寻,霸占了一整个榻榻米,舒舒服服躺下来:“我要在院子里晒月亮。”   他面朝着月光下的水面,眨眼的频率变得缓慢起来。严寻伸出手轻轻拨了拨他的睫毛,痒痒的。   唐泯抓住严寻的手,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黏黏糊糊的,严寻没听懂,大概是什么昏昏欲睡间的糖言糖语。   唐泯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夜深了,晚风渐弱,四周变得寂静起来。   严寻静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唐泯熟睡,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用目光一寸寸临摹眼前人的面容。   良久,严寻放在身侧的手机被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送点亮。屏保上是唐泯回眸看向镜头的那张照片,少年的笑容和这个海滨夏天一样,拥有永不落幕的璀璨。   严寻被惊动,看了眼时间,挣扎片刻,他俯下身去,在唐泯的鬓角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亲吻,一触即分。   像吻一缕海上的风,愿我的公主彻夜好梦。   --------------------   严寻:没有人看着这样的糖糖能够做到不心动! 第13章 干杯   次日清晨,唐泯被明亮的阳光叫醒。   他晕乎乎地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拥抱大海。   看够了,才换好衣服走出去。   唐泯在卫生间洗漱,听到开门声,随后是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严寻回来了,含糊不清地问道:“严寻,你昨晚在哪儿睡的呀?”   严寻把带回来的早餐放好,听到唐泯的问话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道:“某只小猪四仰八叉地占了整张床,我只好去楼上睡了。”   唐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那我今晚注意点,不然你可能得睡沙发了。”   “行,快过来吃饭。”   昨晚严寻小心翼翼地把唐泯抱上床,他的睡姿很乖,只是严寻根本不敢和他一起睡。   心里有了欲念,睡在一起,对严寻来说,称得上是一种煎熬。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昨天该有的不该有的念头起了一大堆,纷纷扰扰地挤在脑子里,严寻实在害怕。   怕什么呢?怕得太久了,严寻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时刻守着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不敢越过一步。   “严寻,他们什么时候到啊?”唐泯还没放弃骑着电动车接人的想法。   严寻只能跟他实话实话:“还有一个多小时到,但是太远了,我们租车过去好不好?我带你兜风。”   唐泯想了想,兜风也很爽,答应了。   严寻租了辆黑色的越野车,唐泯看到时眼前一亮,前前后后围着转了一圈。   家里人日常开的都是普通汽车,他很少有坐越野的机会。   坐上去后,更觉得哪哪都好,一本正经点评道:“越野车还是很不错的,空间大小比较舒适。”   严寻无脑附和:“我也觉得,回去买一辆吧。”   “我觉得可以。”唐泯偷偷开心,严寻要是有辆越野,到时候想什么时候坐就什么时候坐。   他们出发的不算早,严寻到机场后先订了辆出租,毕竟开来的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又等了十几分钟就看见花里胡哨的一群人狂奔过来。   路十安首当其冲,行李也不要了,几个箭步冲上前来,兴冲冲喊道:“泯泯!我的泯泯!我来啦!”   严寻横插一脚,挡在泯泯面前,拒绝无理由地熊抱:“不是你的。”语气冷得能掉冰渣。   唐泯温柔笑笑,挥挥手打招呼:“路十安!还有大家,中午好哇!累不累啊?”   戴黛跑到一半鞋带散了,正低头系鞋带,闻言赶紧抬头应道:“好好好!糖崽我好得很!不累不累不累!”   虽然是多年好友,但是面对戴黛数年如一日的热情和喜爱,唐泯还是没法免疫,总是会悄悄脸红。   孙如倩察言观色,拍了戴黛一把,小声道:“正常点,你把糖崽吓到了。”   女孩子们过来拥抱了唐泯,严寻没再说什么,路十安见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严寻早就习惯了,不痛不痒地连个眼神都欠奉。   几个人商量着怎么坐车。   钱铭心大,看着酷帅的越野十分心痒,得到严寻的眼神同意后率先坐到了后座。路十安见状也想上车,被戴黛一杆子支到了旁边的出租:“你要和我们柔弱不能自理的美少女抢吗?去去去,和班长坐出租吧。”   路十安一脸震撼:“你?柔弱不能自理?”   孙如倩已经见缝插针地上车坐好,占领了最后一个位置。   路十安不抱希望地问唐泯:“泯泯,我们一起去坐出租吧?”   唐泯为难地左右看看,严寻冷着脸把唐泯牵上副驾驶,不顾唐泯探出车窗的歉意眼神,转身嘲讽道:“你也好意思?哪辆车舒服你不知道?”   路十安想想也是,只能在李卓然的呼唤中一步三回头地坐上了出租。   人到齐,先去民宿放行李。   唐泯惴惴不安地问严寻:“我刚刚会不会不太好?十安好像很想和我坐一辆车。”   严寻眉头一皱,正要教导唐泯学会看穿戏精的套路,戴黛就从后座迫不及待地挤进来:“不会啊糖崽,他不会怪你的。再说就这么一段路,没事的!不如讨论一下咱们中午吃什么吧?我请你吃咖喱鱼蛋?”   唐泯脸都红了,大概猜到严寻拍的是哪张照片,否认道:“不吃咖喱鱼蛋了,吃点别的吧。”   戴黛只能遗憾地点点头。   孙如倩提议:“要不我们点外卖吧,好热啊,现在出去简直要命。”   钱铭双手双脚赞同,在群内发起午餐投票,“点外卖”选项全票通过。   下车时,唐泯要帮女生们提行李,戴黛三连拒绝:“我可以!我自己来!你乖乖站着!”她力气大,一直风风火火地像个假小子,唐泯也不强求,又转向孙如倩。   孙如倩也准备笑着拒绝,钱铭乐呵呵凑过来,自然地提起了女孩的箱子:“唐泯你这就不对了啊,怎么能抢我的活?”   孙如倩红着脸翻了个白眼,拉着唐泯说悄悄话:“你别理他,我还没同意呢。”   唐泯知道钱铭一直在追孙如倩,从高中到现在。他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孙如倩的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钱铭为了和她上一个大学,最后一年拼了命地学习,每天游戏也不打了,逮着唐泯就问各类题。   唐泯好奇问他为什么不去问孙如倩,不是正好可以增进感情吗。钱铭一米八几的傻大个,难得害羞地挠挠头,说怕耽误孙如倩学习,她压力大。   ……唐泯表示有被秀到。   但两人直到现在也没在一起,所有人都说钱铭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但唐泯看这个样子,倒是有了八卦的心思,配合地悄咪咪咬耳朵:“所以你是喜欢上他了吗?”   “哎呀!”孙如倩脸更红了,显出水灵灵地娇俏,“怎么说呢?糖崽,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懂这种感觉。”   唐泯确实不懂,他从未对什么人动心过,也不知道喜欢到底是怎样一种玄妙的感情。许多人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他也不甚在意,能留下来做朋友更好,就这么渐行渐远也无所谓。   因着一副远超绝大多数人的好相貌和好性格,从小到大,唐泯听到过无数表白。直接拦下开始大胆倾诉的,把满腹心事写进情书的,亦或是透过网络通信,支支吾吾地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怎样都好,唐泯感激并珍视每一份澄澈的心意,会认认真真地道谢后,再绞尽脑汁委婉拒绝。   他总是无比温柔,生怕给对方造成过大的打击,但拒绝的温柔是带刀的,让人失望之余又忍不住暗暗期盼:他这样好,会不会有答应我的一天。   唐泯并不知道自己在同学们的心目中是怎样又暖又冷难以靠近的形象,他端着杯果汁,和严寻腿靠腿盘坐在地上。   李卓然到哪儿都改不了领导式发言的毛病,长篇大论后,顶着众人无语谴责的目光终于做了总结陈词:“……总之!祝我们在新的人生篇章里,万事胜意,天天开心!”   孙如倩接到:“身体健康!”   钱铭立马顺杆爬:“事事有回音!”孙如倩笑着,没有反驳。   路十安看向唐泯:“得偿所愿。”   戴黛不客气拆台:“干吃不胖!”   唐泯一直在笑,眼睛亮晶晶:“千杯不醉!”   严寻轻笑着揉了揉唐泯蓬松的头发,沉吟片刻道:“那就,除了路十安,每个人都愿望实现吧。”   路十安:……   “砰”的一声,酒杯撞到一起,“干杯!”   “干杯!”   --------------------   严寻:抵制情敌,从每一件小事做起。 第14章 冲浪   午饭过后,大家纷纷找房间休息。   一楼就一间房,戴黛明知故问:“糖崽,你和谁一间房啊?”   唐泯不知她的用意,坦白道:“我和严寻呀,我们在一楼。楼上有三间呀,你们自己选。”   狂热CP粉戴黛同学又被正主塞了一嘴糖,哼着小曲上楼去了。   路十安还在垂死挣扎,劝道:“不好吧泯泯,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睡一间房呢?严寻身强体壮,让他睡沙发。”   严寻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遥控器,闻言嗤笑了一声,不屑得很明显。   唐泯一头雾水,反问:“对啊,我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睡一间房?”   路十安有被噎到,总不能直接说他对你心怀不轨吧,看着唐泯无知无觉的困惑神情,路十安只能把话往肚子里憋。   一招不行还有一招,路十安恶意诋毁情敌:“那你晚上睡的时候离他远点,他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说梦话,还会梦游,说不定踩到你!”   唐泯无语,他总算看出来路十安就是在没事挑事,可能是在反击严寻之前的小学鸡行为。   “你怎么知道他睡觉什么样子?”唐泯眨巴着眼,故作不解道。   “难道是暗恋他?”孙如倩从二楼围栏处探出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掺和一脚。   路十安被吓了一跳,表情惊悚,一连串反驳:“暗恋个屁!我暗恋的不是他!你在说什么啊!地球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严寻语气凉凉,幽幽地问:“那你暗恋谁?”   路十安支支吾吾半天,在严寻“你死定了”的阴森表情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何况这也实在不是个好的时机。   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在游乐场或者是电影院,反正是非常浪漫的环境下,就他和唐泯两个人,他勇敢地倾诉爱意,唐泯红着脸接受,从此甜甜蜜蜜生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这些画面里,通通没有严寻!   如果说自己和唐泯是牛郎织女,那严寻就是万恶的西王母,迟早有天会被打倒,哼。   不能想,再想就要痴了。   路十安回过神来,涨红了一张脸。唐泯正好奇地看着他,眼神干净,没有一丝可能出现的悲伤或羞怯。   唐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路十安还是悲从中来,低着头闷闷道:“我去休息了,出去玩喊我。”   唐泯怀疑是不是他们说错了什么,但路十安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啊?除非……除非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或者是一个无法开口的对象。   他不得章法地安慰道:“好的好的,你去吧,我们就在客厅,有事叫我们。”   路十安又被插了一刀,忿忿地揉乱了唐泯毛绒绒的短发,丧着脸爬上楼梯。   严寻非常不爽,搂过还在盯着楼梯口的唐泯,捏了捏他的后颈,帮他把头发整理好。唐泯回头接着小小声八卦:“严寻,你知道十安喜欢谁吗?”   严寻没好气道:“不知道,谁关心他啊。”   唐泯想想也是,凭他俩见面就吵的关系,应该不会聊这种话题。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脸埋在手心蹭了蹭。   “去房间睡会儿?”   唐泯拒绝了:“我们找个电影看看吧,我好久没看电影了。”   严寻捏了捏他的脸:“看什么?”   在电视上找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严寻的手机投屏看了《星际穿越》。   室内很安静,电影音量被调小,唐泯和严寻坐在一起,和之前每次在家里放电影时一样,胳膊挨着胳膊,腿靠着腿,随时可以放心睡着,因为严寻总会接住他,这样静谧的午后让他感到安心。   时钟走到四点,唐泯哒哒哒上楼喊人。严寻约了五点半的冲浪项目,教练打电话让他们过去。   严寻把不停蹦跶的唐泯拉到身前,掏出一瓶防晒霜抹到他脸颊上:“做好防晒,你太容易晒伤了。”   前年两个人去另一个海滨城市玩,下水项目遇到个半阴天,唐泯不想涂防晒,严寻就由着他去了。晚上回来洗过澡,唐泯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渐变得通红,脖子后面轻轻一抹脱一层皮,把严寻心疼坏了,之后夏天每次出门都要监督人做好防晒工作。   唐泯乖乖站好,自己揉着脸,其他部位任由严寻从上到下搓了一遍。直到严寻让他坐到沙发上,脱了鞋,准备涂脚脚时,唐泯才大惊失色:“干嘛呀!脚也要涂吗?”   “是啊,你不是不喜欢穿鞋吗?”   “我自己来!”   唐泯一把夺过小瓶子,埋头涂着。严寻用手背蹭了蹭他额头,蹭了一手防晒霜,出门和李卓然一起去租车。   严寻预约的这两位教练都很有耐心,详细地讲解了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后,又在海面演示了两遍才带着众人下水。   戴黛第一个冲上去,她运动天赋好,失败了一次后,第二次就成功了,欢快地笑起来,招呼唐泯一起。   路十安自诩冲浪之神,斗志昂扬地要在唐泯跟前展示出光辉形象。他也确实做到了,在一开始的试探后火速找回感觉,在海浪间肆意耍帅。阳光帅气的男生笑容自信耀眼,身姿矫健,吸引了一大波或惊叹或钦慕的目光。   唐泯羡慕地星星眼,拉着严寻勇敢尝试。   严寻倒是很快掌握要领,唐泯掉了好几次水,再去看就发现严寻稳如泰山地在冲浪板上继续前行。   他心塞塞地叹了口气,戴黛在右侧喊他:“糖崽别灰心,尽量保持平衡!勇敢糖糖!不怕困难!”   唐泯被逗笑了,弯着眼睛点头道谢。   严寻学会了之后就把板子还给教练,游过来保护糖糖。   唐泯就像看到主心骨一样,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单手扒着冲浪板,软乎乎地撒娇:“你怎么做到的啊?我觉得有点难。”   严寻半搂着他,往浪平的地方带,很想亲亲眼前全身心信赖他的糖糖:“从浪平一点的地方进,先划一会儿,再迅速站起来保持平衡,眼睛注视前方,随着水流往前走。”   唐泯很苦恼:“我知道的,老师讲课我有认真听,但是我老是摔下来,是因为平衡性不好吗?”他试图总结失败的经验。   严寻思考片刻,提出一个新的可能性:“有可能,但是更大的可能是不是你自己往下跳的?”   唐泯有点诧异,在严寻的保护下再一次尝试。前面都很顺利,严寻看出他能保持很好的平衡。这时,一个大浪打过来,严寻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泯就像撞到墙面一样迫不及待地往下倒。   严寻绕到背后拥住了他,一起沉入海里。   几秒后,严寻抱着唐泯露出海面,手还放在对方柔韧的腰上,他有点不舍得放开,努力把话题引到教学上:“我看到了,糖糖,你是不是害怕?自己跳下来了。”   唐泯苦着脸,不情不愿地点头承认:“好像是的,我好怕海浪把我冲跑了。”   “没关系的,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最多冲到我怀里。”严寻保证道。   唐泯显得兴致缺缺,这种心理上的恐惧一时半会儿难以克服,他把湿淋淋的头靠在严寻肩上,在肩窝里蹭了蹭,露出一截脆弱的白皙后颈,整个人奄奄的。   严寻瞬间就心疼地妥协了:“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我们去玩别的好不好?   唐泯闷闷点头,蹭得严寻心里软成一片。   李卓然也是个冲浪菜鸟,也没什么兴趣,索性悠闲悠哉地游泳,路过这幅“郎情妾意”的美好画面,忍不住停下来嘴贱:“啧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陈仓暗度,珠联璧合……”   严寻满头黑线,没好气地把唐泯的冲浪板扔给他:“有空被成语,不如帮我们把板子还了。”   李卓然撇撇嘴,幼稚地做了个鬼脸,推着冲浪板向海岸游去,嘴里继续背词:“一语中的,恼羞成怒……”   唐泯在严寻怀里乐出声,动力满满地拉着他去骑摩托了。   --------------------   路十安:我好多余。 第15章 爱情   冲浪是个体力活,大约是玩累了,一群人都歇了下来,自觉地聚到一起,浮在海面上等夕阳。   世界仿佛由远至近,被暖金色的泼墨水彩依次点亮。夕阳西沉,落到海的那头。   许久,孙如倩悠悠赞叹:“真美啊,我感觉什么烦心事都随着今日的白昼离开了。”   唐泯从水下探出头,赞同地吐了个泡泡:“看多少次都觉得,大自然真的太温柔了。”   李卓然没那么多想法,摸了摸肚子率先向岸边游去:“好看是好看,但是不顶用啊。我饿了,我要吃顿大餐,比昨天严寻发的那顿更大更硬的大餐。”   更大更硬的大餐在海鲜市场。一群人气势汹汹,拿出横扫千军的魄力把当地海鲜市场里大部分海鲜都买了一份,然后拿到沿海的店里去加工。   抬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远处沙滩上有人在唱歌,歌声隐隐约约地飘过来。钱铭的歌魂又被唤起,一边给孙如倩剥虾一边催促道:“快吃快吃,待会儿去凑热闹。”   夜晚的沙滩是浪漫多情的,一天的炎热散去,晚风徐徐,银灰色的沙滩上亮起星星点点的小彩灯,像流淌在人间的银河。许多精明的商家在沙滩上摆起了摊,大多是吃的喝的,还有些海石、贝壳之类的工艺品,倒也称得上琳琅满目。   除了钱铭沿着歌声跑得飞快,一转眼就不见身影外,其余人都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严寻被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吸引住目光,手链、项链等大多是用海产品加工而成,还有个贝壳制成的小花环。莹润的、大小相近的贝壳围成一圈,每个贝壳花纹各异,泛着淡淡的光泽。   严寻买了下来,趁着唐泯不注意,悄悄轻放在他头顶。   唐泯受到惊吓,甩甩头:“严寻!”   严寻赶紧拿下来给他看:“是个小花环,别怕。”   唐泯接过,摆弄片刻,有点喜欢又觉得很像小女孩的饰品,不想再往头上戴。严寻也没再劝。   路十安倒是很喜欢,衷心夸赞道:“泯泯戴着很好看。”   戴黛也拼命点头,无脑拥护:“我们糖崽戴什么都超好看!”   唐泯更加不好意思,把花环塞给严寻,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等人都走到前面去了,唐泯磨磨蹭蹭地把脚下的细沙拨来拨去,严寻了然地笑笑,把手中的花环珍重地戴在唐泯头上:“非常非常好看,我的小王子。”   唐泯轻哼了声,脚步轻快地背着手向前走:“我们去找大家吧!”   前方搭了个小小的舞台,周围立着稀稀拉拉的几盏霓虹灯牌,似乎是一只与民同乐的小型乐队演出。   钱铭拉着孙如倩,不知从哪儿搞了两个应援棒,挥舞地正起劲儿。孙如倩看样子是被逼迫的,空闲的那只手半遮着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你开心就好”的麻木。   路十安跑去买了个椰子,递给唐泯:“渴不渴啊泯泯。”   “一点点,谢谢十安。”唐泯冲他笑笑,在晦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漂亮。   路十安很受用,刚想搭话,戴黛就神出鬼没地冒出来:“路十安同学,我也渴了。”   “……买买买,你们随便去拿,我结账。”   “好耶!”戴黛一声欢呼,瞬间就没影了。   台上歌声停了,乐队主唱戴着鸭舌帽,打扮潮流,一把烟嗓低沉地撩人:“台下的朋友们,有没有人愿意来一首?免费哦,我们给你当伴奏。”   钱铭原地跳起积极响应:“我我我!兄弟!我愿意!”   话筒里传来几声轻笑:“行,哥们儿,上来。”   钱铭跑上台,和乐队成员说了几句,走到话筒前沉默片刻,抬起头一字一句用力道:“倩倩,七年了,《喜欢你》。”   周围人群善意地哄闹起来,不知是谁带头喊道“在一起!” “在一起!”,气氛突然朝着婚恋节目的粉红气泡滑去。   孙如倩躲在唐泯背后,羞红了脸,抱怨道:“干嘛呀,也不跟我说一声,太突然了,好丢脸啊。”   嘴上嫌弃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台上的男生,里面是真切的欢喜。   唐泯很替她开心,在钱铭略显跑调的港普中真诚建议道:“如果你也喜欢他,就赶紧在一起吧,不要浪费掉那么多互相喜欢的日子。”   孙如倩怔住片刻,含泪点头,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拼尽全力想逗她开心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钱铭的?孙如倩想不起来了。这份心动不是突如其来,没有个准确的开始日期。下雨天披在她头上的校服,每天早上换着花样的营养早餐,发烧听课时宁愿被她揍也要背着她跑医院,在她痛苦挣扎自暴自弃时勇敢接过她的未来。或许每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心动的契机,又或许都不够。索性七年,钱铭在全世界唱衰他的爱情时依旧在孤注一掷地坚持。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太多了,想还也还不清了。那个曾经被她嫌弃吵闹、不专心、学习不好、不靠谱的男生已经一点点努力地追赶上她的脚步,成为一个虽然有点聒噪但是全身心爱着她的优秀的大人。   钱铭唱完最后一句,终于放过了他们这些吃着狗粮还要遭受魔音摧残的无辜群众,冲下来一把抱住孙如倩,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李卓然带头鼓掌:“亲一个!亲一个!”   戴黛替钱铭笑骂道:“你是自己人啊!怎么也跟着起哄啊!”   “气氛这么好,不来个助兴节目吗?”   戴黛哭笑不得,过去追着李卓然揍。   现场气氛被炒热了,又有个大叔也自告奋勇地上台来了一曲。唐泯在下面热情鼓掌,手都要拍红了。   从钱铭唱歌开始,严寻就异常得沉默。他站在七人组的边缘,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自始至终也只是在孙如倩回抱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扯了下嘴角,静默地像一道形销骨立的影子。   七年,钱铭坚持了七年就得偿所愿,而他已经坚持了八年,即将迎来第九个年头。若论相识相伴的时间,还要更久更久。   可是他的爱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回音。   严寻近乎贪婪地看着唐泯的背影,他笑容灿烂,为朋友的爱情真心祝福,戴着自己送的小花环,和八年前一样,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他怎么能毁掉这份笑容呢?相比于希望渺茫的两情相悦的快乐,严寻更希望唐泯永远不会因为自己越界的执念变得忧愁。   他快乐就好了,我能看着他的快乐就好了。   严寻久违地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他弯下腰捂住心口,在这份热闹中格格不入。   唐泯兴奋完,自觉地给小情侣留足空间,转身找严寻。才发现严寻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有些担心地跑过去:“严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严寻在浑浑噩噩的痛苦中下沉,听到唐泯的声音,抬起头。   他的糖糖面带担忧地向他跑来,于是所有求而不得的苦楚像浪潮褪去。   严寻伸出手接住,把糖糖完完整整地拥入怀中,头也埋在对方柔软的肩颈处。   他鲜少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唐泯有些被吓到,双手环住严寻精瘦的腰,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嗯。”严寻嗓音低哑,把头埋得更深,示弱道,“让我抱抱好吗?”   唐泯欣然答应:“好呀。”想了想又伸出手拍拍严寻的背,笨手笨脚地学着对方平时宽慰自己的样子,“别难过啦,我在呢。”   “……嗯,谢谢宝贝。”   路十安看着不远处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自嘲地嗤笑一声。   无论如何,他始终比不过严寻。就算他再难受,唐泯也不会乖乖任抱这么久。   孙如倩终于把黏人的新晋男朋友打发去买烧烤,走到路十安身边一起看海。   “怎么啦?大帅哥不开心呀?”她故意调笑道。   路十安想笑一下,失败了,只能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昂。”   孙如倩叹口气,主动挑起话题:“十安,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嗯。”   她没说是何种不公,彼此都心知肚明。   孙如倩转过身,面对着路十安,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整理了一下措辞慢慢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上钱铭吗?因为我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大到高考前丧失信心不想学了,小到校外租的房子需要换电灯泡,每一次,他都在。   “十安,爱情是需要长久陪伴的。如果你曾经放弃过,可能就再也没有入局的资格了。”   --------------------   严寻:需要糖糖亲亲才能好。 第16章 交锋   早上七点,依旧是艳阳天,楼上楼下悄然无声。   一群人忘乎所以地疯玩了几天,此刻都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只有严寻遵守着严苛的作息时间,一大早就出门跑步去了。   唐泯不安地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实在疼得没办法,只好晕晕乎乎地爬起来跑厕所,不多时又吐了一次。   经过一晚的消耗,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吐到最后肚里翻江倒海,只能断断续续地泛酸水。   唐泯蹲得头晕眼花,站起来时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他艰难地扶着洗手台站稳,等缓过了那阵晕眩,才睁开眼洗漱,刷牙的时候手都在轻微颤抖。   等严寻跑步回来,把买的一堆早餐在餐桌上摆好,蹑手蹑脚地打算喊某只小猪起床时才发现不对劲。   唐泯把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没有盖被子,侧躺在床的边缘,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地呢喃:“严寻……”   严寻心头一紧,大步来到床边,把唐泯微微汗湿的额发撩起,探了探他冰凉的额头,心疼问道:“糖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想吐……”   唐泯声音很轻,累得不想说话。短短一个小时,他跑了三四趟厕所,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他这几天大吃大喝十分放肆,严寻管也管不住。倒不是说他会强硬地非要吃某个东西不可,严寻不让吃,他就乖乖说好。就是会眼巴巴地看着同行的小伙伴大快朵颐,甚至还会弱弱地来一句“好吃吗”。谁能狠心拒绝可怜巴巴的糖糖呢?反正严寻不能。每次到最后都会无底线地妥协。   这样胡吃海塞的后果就是唐泯脆弱的肠胃终于举旗抗议了。   严寻把一小团唐泯拢在怀里,弯下腰仔细查看着他的状况,担忧道:“要不要去医院?感觉怎么样?”   唐泯凝神感受了一下,粗略判断差不多排空了,于是摇摇头拒绝:“不用了。”   严寻连忙捧住他的脸:“别摇头,不晕吗?你跟我说就好了。”这次旅行,严寻也做好了准备,带了许多日常药品,他想了想,提议道,“我去给你冲药,你先禁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在好转,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   唐泯气若游丝地答应了。   严寻又心疼又生气,更多的是责备自己为什么不能狠心管住唐泯的饮食。   从小到大,每一次唐泯生病,严寻都会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唐泯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护着,但是唐泯是个自由的、独立的人,他有着各种奇妙的想法,总是擅长出各种状况。严寻不能放心。他总是希望自己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最好无坚不摧,能够为唐泯撑起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屏障,把所有可能会伤害到他的风雨都阻挡在外。   唐泯端着杯褐色的冲剂,靠在严寻身上。平时那么怕苦的人,此刻默不作声地一口气灌完。   等喝了几口水,压下嘴里的奇怪味道,唐泯伸手碰了碰严寻始终紧皱的眉头:“我没事啦,很快就会好的。”   严寻配合地笑了笑,牵过唐泯白净的手,抵在唇边,慢慢摩挲着:“快点好起来,糖糖。”   严寻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一转身看见一屋子人,戴黛半梦半醒地闭着眼,鸡蛋饼都要戳到鼻子上了。路十安正咬着半个三明治疑惑地打量他。   “泯泯呢?他还不起来吃饭吗?”   孙如倩给自己的吐司上涂满草莓酱,闻言也朝严寻看过来。   严寻径直走到桌前,拿过一份米线,慢慢地吃了起来。在路十安要发火之前,冷淡开口:“他不舒服,我让他喝了药睡下了。”   路十安一惊,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就要去看人:“怎么回事啊?哪儿不舒服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寻拦住他,冷脸道:“肚子疼,他刚睡着,别去吵他。”   路十安猛地顿下脚步。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严寻的一举一动处处都在无形中炫耀着他和唐泯的紧密无间,而我永远只能做个普通朋友!   新仇旧恨摞在一起,再加上前几天在海边,孙如倩那番让他怅然若失,惶恐不安的话,路十安像个炮仗一样被点燃了。他顾忌着唐泯还在睡觉,压低了声音怒道:“他为什么肚子疼?你他妈就是这么照顾他的?这就是你的喜欢?你要是没法好好照顾他就滚蛋!   “还装模作样地问我暗恋谁?我暗恋谁你他妈不知道吗?搞什么两面三刀呢?装什么好兄弟呢?这么多年你累不累啊?!”   从高一开学见到唐泯的第一眼,路十安就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这个温暖明亮的少年。可当他顺利和对方成为朋友,打算开展追人计划时,严寻的存在便格外强烈起来。所有人都认定严寻和唐泯是最好的无可动摇的朋友,只有路十安第一个察觉到,打着“发小”名义明里暗里组阻挠他接近唐泯的严寻,眼里是比他还要浓烈的痴恋与渴望。   路十安这番话吼出来,一楼瞬间寂静无声,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钱铭往嘴里塞牛肉丸正塞到一半,被里面的汤汁烫得一哆嗦,这下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尴尬地头皮发麻。   他是个心比天还大的直男,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清楚严寻和路十安之间的暗流涌动,也都知道两人对唐泯的心思,只有他乐呵呵地以为大家都是好兄弟,是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结果今日骤然一口惊天大瓜砸下来,把他砸的两眼昏花。   原来倩倩和戴黛嗑cp不是在瞎嗑啊!他还以为大家gay里gay气闹着玩呢!还配合地起哄了好多次!   钱铭顶着死寂的气氛,颤颤巍巍地用眼神向李卓然求证: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最后知道吧?怎么看大家的反应都对这件事了如指掌呢?   李卓然一脸“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的沧桑表情,看着严寻和路十安的对峙。钱铭暗叹自己真是个眼瞎的小傻逼,默默低头继续吃东西。   管他呢,反正这场battle,输赢都是他兄弟。   严寻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净手,抬眸和路十安愤怒的眼神对上,声音低沉冰冷,显出一份斯文俊美的皮囊下,锋芒毕露的戾气来:“你也知道自己是 ‘暗恋’啊?”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笑意不达眼底就被愈发强势的冷硬代替了,“当初和糖糖约好了一起上A大的人,是你吧。你为什么不去?糖糖为 ‘好兄弟’难过了好几天,你为什么连消息也不回?”   路十安的满腔怒火被一针见血地戳破了,脸色惨白地试图开口解释。   严寻周身冷厉,像柄乍然出鞘寒光流动的利刃,视若无睹地继续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当然,也不用跟糖糖解释,他已经不需要了。而你一直声称我是你最大的阻碍,”严寻顿了顿,讥讽地笑道,“但是,难道最大的阻碍不是你自己的胆怯懦弱吗?” 第17章 唐栩   唐泯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被活生生饿醒,胃里空空如也,索性吃了药没有再狂跑厕所了,应该算好转了。   他浑身发软,晕乎乎地瞪着半透光的窗帘看了半天,迟钝的脑子才开始运转。   摸过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前天晚上一起定的返程票,好像就是今天下午两点的!我错过了飞机?   唐泯懵懵地坐起来,拥着小棉被,试探地喊道:“严寻!”   听到自己的声音,唐泯才发现嗓子自己全哑了,干到咽口水都疼。   外面没有声音。好像整栋房子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唐泯刚睡醒,还没转过弯,茫茫然恐慌起来。   他皱皱眉,清清嗓子,压下心里的惊慌,边穿鞋边喊:“严寻!你在哪!”   他站起来,终于听到脚步声,心下一松,下一刻门被大力推开,严寻端着温水走进来:“我在,我在。”   “有没有好受点?”   唐泯吧嗒吧嗒蹭过去,自己给自己受了好大委屈,把头埋在严寻肩窝里滚了一圈后,抬头控诉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都走了!”   严寻的心像被塞进了柠檬池,酸酸软软的,他用力搂了一下唐泯,认真道:“担心不成立。我永远都不可能丢下你。”   唐泯想想也是,终于开心起来,把水喝完,摸了摸肚子道:“我好饿,有没有吃的啊?”   半小时前,严寻估摸着时间,唐泯再不醒也要把人喊起来了,不能这么一直睡,就先去厨房自己做了碗面条放在煲里温着。闻言捏了捏唐泯热乎乎的脸颊,把温热的面条端了出来。素白的一碗面,只加了细细的萝卜条来辅助化气,煮得软烂,最适合肠胃不适的病号。   这碗面条看上去难免寡淡,唐泯是真饿了,也不嫌弃,吹吹气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味道倒是很不错。   半碗下肚,唐泯放慢速度,关心道:“大家都走了吗?”   “嗯,我让他们先走了,有我照顾你就行了。”严寻突然笑了,探过身在唐泯的唇角捻走了一小块萝卜。   唐泯大惊,囧着脸把那小块萝卜用纸包起来,埋头干饭不理人了。   严寻达成“每日一逗糖糖”成就,愉悦地安排了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买明天下午的机票吧,你再多休息一天。”   唐泯闷着头哼哼了两声,算做答应。   吃过晚饭,唐泯彻底活蹦乱跳起来。他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很是得意地和严寻争论:“我身体很好啊,恢复能力很不错嘛!”   “恢复能力不错,就是抵抗力差了点。”   唐泯不服气地努努嘴,听到手机响,低头查看微信。   “啊!严寻!我爸爸明天回来!”   唐泯兴奋地原地蹦了蹦,又读了一遍消息。   [爸爸]:宝宝,爸爸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来,这次应该能陪你半个月,开心吗?这次在外面太久了,爸爸好想你。   他迅速打字:开心开心!超级无敌开心!好想好想爸爸!兔兔亲亲.jpg   大约是从唐泯上大学起,这些年,唐栩的公司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经常到外地出差,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半年前,唐栩在B市筹备许久的分公司正式营业,谁知第一个大项目就出了些问题,他只好出发前去坐镇。等把一切都安排好,公司也走上正轨蒸蒸日上,才有空回来见见宝贝儿子。平时都只能通过微信短暂地聊上几句,这次去海边旅行,唐泯才舍得发几个朋友圈,唐栩一看到就飞快保存,点赞评论次次不落。   唐栩下午五点到达C市,与唐泯他们只相差半小时,父子俩约好了在机场见面一起回家。唐泯发了个“兔兔开心到飞起”的表情包,唐栩也回了个“兔兔卖萌”。最近总是在和宝宝的聊天中看到这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唐栩搜索一番全部下载到手机里,就等着和唐泯聊天时用。   [爸爸]:还有一件事,宝宝。我们明天晚上干脆和你严叔叔一家一起吃顿饭吧,我不在家,多亏了他们照看你。   这倒是真的。唐栩忙于工作常年不在家,从高中开始,唐泯就被严寻拉着,天天往他们家跑。严家一家人都很喜欢漂亮乖巧的糖糖,高三一年周女士更是直接给唐泯置办好一切家居用品,欢天喜地地把人接到家里,开启幸福地养崽生活。   唐泯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好啊,我去跟叔叔阿姨说嘛?   [爸爸]:我去说吧宝宝,显得正式一点。   事情定下来,想到明天晚上的大餐还有接下来半个月和唐栩的相处时光,唐泯期待起来,转身戳戳一直不吭声的严寻,开玩笑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唐叔叔吗?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严寻有苦说不出,已经提前开始适应接下来半个月没有糖糖可吸的日子,毫无灵魂地拍马屁:“喜欢喜欢,唐叔叔温柔稳重,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喜欢个屁。唉,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坦白来讲,唐栩对他很好。态度亲切,也很尊重。他开了个小公司,唐栩知道后给予了很多经验上的帮助和支持,每次提起言语间也很是鼓励和赞许,是一个值得敬爱的长辈。   关键是他想把人家宝贝儿子拐跑啊?就算再大度的家长也受不了吧。要是唐栩知道了他对糖糖的心思,别说温和地对他说话,不提刀砍死他都算是宅心仁厚了。是以严寻每次看到风度翩翩的唐栩都觉得特别心虚。   这次唐栩一走半年,严寻理所当然地直接把人安顿在家,幻想的就是“上班想糖糖,下班吸糖糖”的美好愿景,结果还没到半个月就梦想破灭。唐栩一回来,唐泯肯定是要回自己家住的,严寻也不好意思上门去找,到时候骤然半月见不到人,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严寻越想越烦躁,面上却是一派淡然,揉了揉唐泯的后脑勺,四平八稳地去洗碗了。要不是时不时从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倒真是看不出内心百转千回的愁苦。   唐泯琢磨了一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恰好路十安给他发消息,他点开。   [路十安]:泯泯,我们先回来了,你还好吗?肚子还疼吗?   [唐泯]:我很好,不疼了,谢谢关心。   想了想又发了个笑眯眯的颜文字。   [路十安]:那就好。   [路十安]:跟严寻说一下,对不起。   [唐泯]:??怎么啦?   路十安说了声“没什么大事,你帮我说一声吧”,随后就不再回复。   唐泯一头雾水,拿着手机去找严寻:“你们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吗?”   路十安平日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爽朗性格,但是对上严寻,就锱铢必较幼稚得很。唐泯都懒得调和,反正严寻惯常不理他,他一个人突突几句也就算了。这次却如此正式地通过唐泯道歉,应该是发生了不小的矛盾。   严寻看了眼,毫不在意地继续冲盘子:“我知道了,不用管他。”   唐泯不信,歪着头左看右看,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严寻被萌到,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再次强调:“真的没事,上午他非要找我吵架,可能现在冷静了后悔了吧。”   唐泯嘟嘟嘴,勉强接受这个解释。这俩人高中时天天争来争去,甚至中午在食堂吃还是出校门吃这种小事都能吵起来,也许只是这次吵得比较激烈吧。   上午,严寻冷冰冰地一条条数过去,把路十安怼得哑口无言,两人不欢而散。路十安收拾完行李,留下一句“照顾好他”就直接先行出发去机场了,众人也没劝住。   钱铭讲了几个冷笑话,成功换来戴黛的白眼攻击,气氛倒是不似先前凝滞。   吃过饭后,孙如倩和戴黛出发去买纪念品带给小姐妹,钱铭也跟了上去。李卓然帮着严寻把垃圾倒好,沉默片刻后忍不住进行战术总结:“今天这事儿,是路十安做错了,好好的非要挑事。”说到这里又当起了和事佬,“但你也知道他喜欢泯泯,在心上人的事情上难免冲动嘛,你这些话也挺伤人的,他要是跟你道歉,你就原谅他吧。”   严寻面无表情:“他不配喜欢泯泯。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们和他没有关系。” 第18章 出柜   航班落地,乘客自觉排队下飞机。唐泯一路把两只手搭在严寻肩上,两人开小火车似的慢悠悠去拿托运的行李。   唐栩还要半个小时到。严寻像在进行最后的晚餐,秉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的原则,一直撑着头专心地看唐泯。   看得唐泯一身鸡皮疙瘩,他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把严寻的头掰正:“你老盯着我干嘛?不许看!”   严寻也不气恼,又打开手机相机,调成自拍模式,拉拉唐泯的手:“糖糖,看镜头。”   唐泯从手机里抬起头,严寻趁机狂拍数张。   唐泯:……   “你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啦。”唐泯不客气地吐槽。   严寻长叹一声,语气很丧:“接下来半个月我都见不到糖糖了,我害怕产生强烈的戒断反应。”   唐泯不解:“你可以去我家找我啊?”   “……算了吧,我觉得你爸可能不是太欢迎我。”事实上,严寻觉得唐栩很可能看出了点什么,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唐泯还是不明白,严寻岔开话题:“晚上去哪里吃饭?”   “唔,我问问爸爸。”   唐栩提着黑色公文包,在七月的高温下依旧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戴着一副薄薄的金丝边眼镜,眉眼和唐泯有七分相似,只是棱角更加英气,比起唐泯的柔和甜美,更偏向于文质彬彬那一挂。   “宝宝。”   唐泯隔老远就看见含笑望着他的唐栩,欣喜地冲了上去,撞到唐栩的怀里不出来了。   严寻起身迎接,笑意真挚:“叔叔,欢迎回家。”   路上严寻开车。   唐泯拉着唐栩窝在后座聊天,他语气天真娇软,面对父亲时话语间有种独特的亲昵依赖。   严寻无愧于李卓然颁发的“亚洲醋王”的称号,此刻酸溜溜地在后视镜里瞄来瞄去,也找不到机会插话。   唐泯把最近半年汇报完了,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唐栩开了瓶矿泉水递给他,语气宠溺:“宝宝喝点水,以后有的是时间跟爸爸说。”   接着,又温和地询问严寻公司的发展状况,严寻提起精神一一认真答了,努力塑造出一个靠谱的优秀青年企业家形象。公司发展势头强劲,也不算他夸大其词。   唐栩满意地点点头。严寻这孩子也算是他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和自家宝贝走得这样近,当然最好是个栋梁之才,日后也能对唐泯多加照拂。   两家人把晚饭约在了“玉兰斋”,一家古香古色的茶餐厅,菜品也很丰富。最主要的是唐泯非常喜欢那里的一道酸汤乌鱼片,长辈们都知道,也都想宠着他,自然是挑选合他口味的地方。   到包厢门口,严寻快走两步上前推门。周乔忆第一个站起来,看也不看自家儿子,把人扒拉开,冲着后面的唐泯笑道:“宝贝,快让阿姨抱抱!”   她今天穿得也很隆重,一身月白色对襟旗袍,精心打理过的长卷发披在肩头,虽已四十多岁,看上去依旧落落大方,容颜娇媚。   严连走上前来,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和唐栩握手:“你可终于回来了,今晚我们哥俩好好聊聊,不醉不归啊!”   周乔忆搂着唐泯,在严连背上拍了一把:“天天就想着喝酒,他们几个刚下飞机,有什么话也边吃边聊啊!”   话是这样说,夫妻俩面对温文尔雅的唐栩心虚得不行。在饭桌上拿出招待未来亲家公的姿态,热情周到,对唐泯更是关怀备至。   没办法,自家那个混小子就认准了唐泯,做父母的,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严寻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能怎么办?也只能在父辈关系上明里暗里地帮一把。   严寻升上大四的时候跟家里出了柜。   那时他公司刚刚步入正轨,开始盈利,没日没夜地忙了许久。恰逢唐泯去外地打辩论赛,校园里见不到人,他索性回家住几天。   晚上陪周女士看狗血剧时,唐泯发消息告诉他队伍获得了一等奖,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隔着屏幕,严寻都能想象出唐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或许是他表情太温柔,太不寻常,反正周女士转身拿葡萄的时候观察了半天,冷不丁问:“儿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和你心上人聊天?笑得这么荡漾。”   严寻在片刻的错愕过后,点头承认了。   周女士葡萄也不吃了,电视也不看了,盘着腿八卦:“谁啊?哪个小姑娘,给妈妈看看呗,帮你把把关。”   严寻冷静道:“不是小姑娘,是男生。”   周女士傻眼了。   严寻也没说话,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   周女士震惊归震惊,不过她是位开明的母亲,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也不是不行,毕竟性向这种事情难以改变。可等她往深里想了想,一个更加惊悚的想法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严寻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人际交往,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越发冷淡,对朋友也不假辞色。能让他在聊天时都会露出这般温和眷恋的神情,还是个男生,是谁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周女士硬是说不出来:“你,你不会,你不会是喜欢……”   “是,我喜欢唐泯。”   严寻扔下这枚炸弹,还是不见一丝忐忑。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不可能喜欢上除了唐泯之外的任何人,迟早要对家里有个交代。即使唐泯没有和他在一起,也不会让他的喜爱有丝毫减少,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没打算向唐泯表白,只期望能长长久久地注视着。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早晚都是一刀,不如就今日吧,正好话题也走到这个份上。   周乔忆被严寻的坦诚炸蒙了,直愣愣盯着他许久,尖叫道:“老严!不得了了!你儿子要上天了!”   一阵鸡飞狗跳。   严连被气得个半死,拿出十来年没用过的戒尺,狠狠道:“你改不改!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喜欢唐泯!他那么乖那么信任你的一个好孩子,你还敢肖想人家?自己有病还要拉着人一起吗?”   这番话说得属实是重,老严同志被气得口不择言,说完后自己也有点后悔。他只是希望严寻喜欢谁都好,不要去祸害唐泯。唐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乖巧漂亮,聪明伶俐,被夫妻俩捧在手心疼爱。即使他能顾及知识分子的颜面勉强和平接受严寻的性向,也难以接受严寻喜欢的是唐泯,这不是带坏人家吗。   然而严寻挺直脊梁跪在地上,端的是死不悔改:“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好多年了,以后也会一直喜欢。改不了了,你要是打不死我,我爬也要爬到他身边去。”   严连就要让他看看什么叫打不死也给你打残。   晚上十点,唐泯参加完庆功宴,和同学们一一告别,收到了严寻的微信:糖糖,我好想你。   他对严寻时不时的肉麻司空见惯,熟练安慰道:后天就回去啦!请你吃大餐庆祝!   严寻秒回:好,我等你。   等到唐泯回到学校,喊严寻出来吃饭,才发现严寻脸色苍白,有些不对劲。   他上来先抱住唐泯,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揉进骨血里,用力到唐泯觉得疼痛。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前几天不是好好的,让你不要那么忙,多休息休息,你就是不听。”   唐泯自己瞎猜,认定是严寻忙出了病,小声指责道。   严寻知道瞒不住,之前编好了谎言:“不是。我不是在外面开公司吗,我爸非要我回家里上班,我不愿意,他打了我一顿。”   唐泯惊讶地掀起严寻上衣下摆,凑近去看,头都要伸进衣服里,难以置信道:“严叔叔居然打你?就因为这个?”   他毫不讲理地站在严寻这边,丝毫不怀疑话里的真实性,忿忿不平地说:“你的公司运营得那么好,干嘛非要回去呢?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何况你这么大人了,肯定有自己的路要走啊,就算是严叔叔也不能上来就打人啊。”   严寻看着替他担心,为他谋不平的唐泯,心下叹息,糖糖这样好,我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他握住唐泯还打算上来摸摸的手,故意道:“你对老严同志这么大不满啊?我要告诉他。”   唐泯瞪大眼,气鼓鼓抽回手,生气了:“不安慰你了!你回去继承皇位吧,要不就等着严叔叔打死你。”   严寻失笑,不顾唐泯的挣扎,倾身抱住他:“我错了,别生气。只要你在我身边,给皇位我也不换。” 第19章 墓园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用完餐又叫了壶碧螺春,严连和唐栩谈起了生意场上的事。两家经营范围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商业经是通用的,倒也聊得津津有味。   唐泯无所事事,低头抠抠桌边的小花布。随着茶水一起换上的,清新淡雅的竹绿色,垂下来乳白的小流苏。唐泯找到个最长的,往下拽了拽。   严寻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想和唐泯多说几句话。但长辈提点,不得不听。   好不容易打算起身走了,唐栩回身招呼道:“宝宝过来,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唐泯靠在唐栩的臂弯中,弯弯眼睛,乖乖挥手道别。   严连谈兴大发,拉着唐栩不让走,靠在驾驶座旁继续聊着。严寻在心里给老严同志比了个赞,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副驾驶,摸摸唐泯的脸:“注意身体,没事多给我发消息,好吗?”   唐泯歪头蹭了蹭严寻手心,车窗外的霓虹灯倒映在他眼中,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分外缱绻:“知道了,你好啰嗦哦。”   啰嗦算什么,我恨不得把你变得小小的,揉吧揉吧揣我兜里,去哪里也不分开。   严寻在心里悠悠转转地幻想了一番,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总算收起了腻死人的不舍,抽回手,退后一步,站在路灯下对唐泯温柔地笑了笑。   唐栩许久不见宝贝儿子,想得抓心挠肺。他属于典型的物质性家长,钱财上予取予求,陪伴方面总显得不足。这次给自己休了半个月的假,先是无微不至地在家照顾了宝贝几天,一日三餐亲自下厨,下午茶、夜宵一顿不落。   几天后,唐泯发现自己快要胖一圈,紧急叫停了这项甜蜜又负担的服务。唐栩还不怎么情愿,和唐泯理论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宝贝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奈何唐泯死活不同意,唐栩便只能把一腔父爱投注到满足唐泯的爱好上。   他带着唐泯逛商场,拿出一掷千金的气势。但凡唐泯多看几眼的,唐栩都要进店让人包起来,一路上搞得唐泯心惊肉跳,到最后只能目不斜视不敢东张西望了。   “宝宝,秋天快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上新款?”   唐泯已经试过了无数套夏季衣服,无一例外受到了导购的热情夸赞,让唐栩十分受用,他也觉得自家宝贝穿什么都好看,于是通通变成大包小包挂在被老板临时喊来加班的李助理身上。   唐栩提议进行下一轮选购后,唐泯都不敢回头看李助理的表情,头疼道:“爸爸,秋天的过段时间再买好吗?我累了,不想逛了。”   说完赶紧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唐栩立马妥协:“好,不逛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唐泯:……   为什么出门了还是躲不过被投喂的苦恼。   时日转瞬即逝。   七月十八,是个阴雨天。昨夜凌晨时分一声惊雷,天边好像被银色的闪电撕开了口子,伴着雷声,瓢泼大雨被倾灌到人间。   唐泯从噩梦中惊醒,心慌得厉害,一时难以入睡。   他脑袋嗡嗡作响,隔了好久才听到手机振动声。   接电话时带着不明显的哭腔,“严寻?”   “糖糖,别怕,我陪着你。”世界嘈杂又安静,严寻平稳的呼吸声透过话筒近在耳边,低低地落在唐泯周围。   “嗯,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好,你想听什么?”   “随便,”唐泯翻了个身,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唱你最喜欢的吧。”   严寻思索片刻,在夜色中,在风雨声中,缓缓开口: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   他音色低沉,像在念一首午夜情诗,温柔地、轻缓地,唐泯沉沉睡去。   七点不到,唐泯就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各种思绪纷纷扰扰,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翻身坐起,拉开窗帘。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夏日的雨并不清爽,泥土的气息格外浓厚,带着一股潮热。唐泯越过窗户向院子里看去,雨雾中有人撑伞走来。   严寻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撑着一柄黑色的大伞,身姿挺拔,面容在雨中看不真切,倒是有些陌生的寒意。   他似乎有所感应,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抬眸看向二楼的窗户,和唐泯的视线对个正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周身那点寒意瞬间散去了。   唐泯挥挥手示意一下,转身洗漱换衣。   半小时后,他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下楼,头发也打理的整整齐齐。   严寻在客厅里和唐栩说话,听到下楼声,回头看去:“糖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没事,我不困。” 唐泯摇摇头,看了看窗外说,“今天下雨,叔叔阿姨别去了吧。”他表情冷淡,衣着肃穆,有种难得一见的距离感。   严寻止不住地心疼起来,低声道:“要去的。我爸突然被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他俩处理好直接过去。”   唐泯闻言疲惫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严寻趁着唐栩进厨房忙碌,走上前用力地握住唐泯冰凉的手。   几个人简单地吃过早餐,开车前往郊区墓园,一路沉默。   雨中的墓园人烟寥寥,树木苍郁。   一行人慢慢地爬着台阶,唐泯一个个数过去,在舒岚的墓前站定。   他撑着伞,静静望着墓碑上娴雅温柔的女子,那是二十四岁芳华正茂的舒岚。   镜头偏爱美人,何况那时的舒岚赞一句容色倾城也不为过,并且她初为人母不久,相比少时更多上一份淡雅沉静。   舒岚住院治疗的时候已经剃光了一头秀发,在化疗中瘦成了皮包骨,总是说自己丑得不想照镜子。有天心血来潮地翻相册,指定将来的墓碑上要用这张,说要青春永驻,让所有来祭拜的人都能看到,这里躺着的,是全墓园最美的人。   雨滴落在碑上,像舒岚不曾在人前流露的眼泪。唐泯掏出手帕,一丝不苟地把墓碑擦净,很快又被打湿。严寻替他撑伞,抱着几支热烈盛开的荷花。   唐泯转身接过,端正地放在碑前:“妈妈。荷花开了。”   --------------------   注:严寻唱的那首歌是五月天的《拥抱》,非常非常温柔动听。这里借用一下四句歌词。 第20章 学习   呆了半个月,唐栩又要出差,临走前一晚和唐泯谈心,歉意道:“宝宝今年的生日,我又不能在家。”   没结婚前,唐栩觉得自己将来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把最无私的爱奉献给家庭。然而寥寥半生,妻子早早去世,儿子疏于陪伴。   他错过了儿子的成人礼、大学毕业典礼,和无数次的生日,唐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飞快长大。不是不后悔的,但他总想着拼命一点,再拼命一点,给唐泯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让他的未来可以无忧无虑,起码在金钱上。   唐泯摇摇头,故意道:“没事的,把生日礼物提前给我就好了呀。”   生日礼物当然不会少,只是一时之间唐栩还没想到要送什么。唐栩在金钱上十分纵容唐泯,要什么给什么,甚至不要的也会塞到他手里,是以唐泯什么都不缺。即使平日里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喜好,严寻也会第一时间安排上。这样想想还有点不爽,总感觉再不留意儿子就要被人拐跑了。   临近十点半,唐泯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水汪汪的眼睛迷瞪瞪地看着唐栩,没有丝毫不耐烦。   唐栩止住话音,怜爱地摸摸头:“宝宝是不是困了,快去睡吧,等爸爸出差回来带你出去玩。”   唐泯乖乖点头:“爸爸路上注意安全,工作不要太拼啦,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赚钱养你。”   他知道自己家称得上十分富有,但那毕竟不是自己赚的,唐泯并没有理所当然地把唐栩的财产视为己有。他决心让父亲早些退休,由自己接过养家糊口的重任。   唐栩老怀甚慰,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人感动得鼻头一酸,抱住软乎乎的宝贝儿子:“好,宝宝真乖,爸爸等着那一天。”   回到房间,唐泯跳上床,随手将一只软绵绵的兔子玩偶压在肚皮下,舒舒服服地趴着看手机。   虽然很困了,但当代年轻人睡前打局消消乐不过分吧。   这一关很难,唐泯微皱着眉,纵观四方,硬是找不到一个精妙的突破口,无奈地走了近在眼前的一步。   “没有动物可消除了。”   “没有动物可消除了。”   唐泯泄气地戳了戳手机,退出失败界面,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微信,和严寻的对话框提示有三条新消息。   [严寻]:糖糖,睡了吗?唐叔叔是明天早上六点半的飞机吗?   [严寻]:那你一个人在家?   [严寻]:我不放心,糖糖回我这儿住好不好?   唐泯正有此意。他如今住在靠近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富人区,园区占地广阔,花园、湖泊、绿道一应俱全。户主们的房屋距离较远,都是独门独栋,不爱来往,唐泯不常住,更是谁也不认识。唐栩一走,楼上楼下空荡荡的,到晚上还瘆得慌。   严寻今天破天荒地半月来第一次按时下班,饭后把小公寓打扫的一尘不染,特别是唐泯的房间,床上四件套都帮人换好了。他实在等得心焦,考虑一下措辞,又发了一条:“我明天上午来接你,好吗。”   他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可是近些日子每天下了班,屋子里黑漆漆的,毫无烟火气,生活都没了盼头。严寻已经连续住办公室一周了,成了彻彻底底的工作狂魔,只有在和唐泯聊天时才有些笑模样。   谭钦知道他的症由所在,最近也不往他办公室跑了,领了个出差的工作就忙不迭去了外地。倒是黎舟同和严寻室友两年多,自诩是拜把子之交的好兄弟,最近浪够了刚入职,还没摸清严寻在戒糖工作期的冷酷作风。前些日子他搞定手头的任务,端着碗哈密瓜边吃边打算和严寻唠唠嗑,还没进办公室,在门外就听见严寻冷冰冰地斥责财务主管:“小数点都能忘加?发票都能开错?我记得你是S大毕业的,不是幼稚园吧?”   语气之冰冷,话语之嘲讽简直突破了黎舟同前四年的认知。当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和谭钦发微信吐槽,终于知道了严寻的低气压从何而来,从此加入了守望糖糖的阵营中。   就在严寻克制不住要打个电话问问时,唐泯终于回了微信。   [我的小公主]:好哇,我已经收拾好啦!   他舒了口气:“那明天见。”   [我的小公主]:明天见~   凌晨四点,唐栩西装革履地下楼,把行李物品递给李助理,又重新回到楼上。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床中央有个小鼓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没有关门,就着走廊上的灯光,走到唐泯床前。   唐泯睡在兔兔玩偶毛茸茸的肚皮上,把兔兔的小短腿搭在脑后,半个身子都埋进玩偶怀中,呼吸香甜。   唐栩看了一会儿,低头亲了亲唐泯的额头,在夜色中再次离开。   唐泯一觉醒来,唐栩已经到达另一个城市了。   他觉得有点孤单,这栋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唐泯听到厨房做饭的声音,穿着睡衣跑出去,趴在旋转楼梯上看。   严寻穿着修身的银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袖子被一丝不苟地挽到手肘,低着头单手翻炒着锅里的食材,小小的一方天地再次充满了烟火气。   许是听到下楼的动静,严寻回头看了看,满腔柔情像春水一样荡开:“小猪起来了?洗漱一下过来吃饭了。”   唐泯重重地“嗯”了一声,匆匆洗漱完跑到厨房帮忙端菜。   严寻做了两个培根鸡蛋三明治,还打了一锅番茄蛋花汤。   唐泯喝着热乎乎的开胃汤,后知后觉问:“今天周三诶,你不上班吗?”   “我请了半天假,怕某人懒在家不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回来。”   “我哪有?我非常勤快啊。”   严寻微笑,故意戳他短处:“那我采访一下非常勤快的糖糖同学,导师布置给你的书看了多少了?”   一击即中,唐泯饭也不香了,心塞地放下咬了几口的三明治:“看了一半,下个月就要见导师了,好慌啊。”   严寻先逗的人,等到唐泯真的一筹莫展起来又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把三明治重新喂到唐泯嘴边,安慰道:“没关系,我们糖糖这么聪明,怕什么。再说还有一星期呢,我监督你。”   唐泯有被安抚到:“那你一定要监督我,我要是不学习你就打我。”   严寻心想,你要我命我也不舍得打你啊,嘴上倒是保证道:“到时候别哭啊,我很严格的。”   对待学习,唐泯一向十分用功,这次是突然放松疯玩,一时难以收心才会效率低下。   回到严寻的小公寓,唐泯不再耽搁,迅速制定了接下来一周的计划,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吃喝玩乐学习安排的井井有条,每日总学习时长可达十个小时,这还是在严寻以强身健体为由强烈要求加上晚间散步一小时后的结果。   笑话,按照唐泯的第一版学习计划,两人除了吃饭完全没有相处时间,难道真要趁唐泯洗澡的时候谈天说地?那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实际已经很痴汉的严寻并不觉得据理力争为自己谋福利有什么问题,他接过计划表,贴到冰箱上。   唐泯霸占了一楼的小书房,在严寻给他腾出的半边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按照学术价值性把自己的两箱书码好,正式开始了魔鬼学习周。   他翻开新的一页,握拳给自己加油:“冲鸭唐泯!我们的征程是茫茫书海!”   --------------------   八月限定皮肤:学习型糖糖上线啦! 第21章 心愿   紧锣密鼓地学了一周,唐泯顺利完成导师布置的假期任务,把三万多字的读书报告发给了对方,颇为紧张地等待回复。   唐泯的导师孙易良是一位大佬级的人物,德高望重,学术等身,每年冲着这位导师报考A大民商法的学生不胜枚举,但和他的学术同样出名的还有不近人情、过分严苛的坏脾气。   孙易良已经是快要退休的年龄,还每年坚持给本科生上民法总论。他是为了好好培养法学院的新苗子,可是每一届的大一新生都怨声载道,无他,繁重的平时作业、不苟言笑的课堂风格和极高的挂科率,成功让民法总论连续二十来年都被评上选课黑名单第一名,但这还是个必修课,逃也逃不过的那种。   唐泯的民法总论也是孙教授上的,但他每次听课时都坐在第一排认真记笔记,收上来的作业几乎能算得上标准答案,次次都精准戳在孙教授要考察的知识点上,所以很受这位老师的喜爱,自然也没觉得这门课有多糟糕,最多觉得老师严厉了些。   大三暑假参加保研夏令营时,唐泯所在的小组连续三次案例分析展示都获得了第一名,他本人也是组内最高分。在台上自信耀眼的唐泯被孙教授一眼相中,钦点成为了关门弟子。   夏令营结束,唐泯就接到了孙易良的电话,那位严肃古板的老先生在电话里语气和蔼,列了一大堆书单和几个课题名称,让他回去钻研,还说有任何问题随时来问。唐泯挂电话时还有点难以置信,这还是背地里被学生们称作“阎罗王”的平平无奇挂人小能手吗?   不过调侃归调侃,唐泯对于这位孙教授还是有些发憷,再过几天就是第一次研讨会,邀请了门下所有弟子,地点定在了孙教授家中,顺便让大家互相认识认识一起吃个饭。唐泯对自己虽然自信,但是毕竟要面对一群优秀的学姐学长,难免担心自己的读书报告会被一顿嘲讽。   晚上散步时,唐泯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严寻。他们当时正路过一个花丛,某种不知名的玫红色小花,大簇大簇地盛开着。唐泯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动着。   对于唐泯的学业和人格魅力,严寻完全不担心,他就像个唐泯的脑残粉,自然维护道:“怎么会呢,你读得那么认真,并且有自己的见解,哪个准研一学生有你这样的水平呢?”   唐泯显得犹犹豫豫:“那万一大家不喜欢我呢?”   这件事情严寻更加放心:“不可能,没有人会不喜欢我们糖糖,我只怕有人太喜欢。”   唐泯一脑门问号,严寻却不再多说,他们又聊起别的。   唐泯说起一个关心的问题:“你最近天天中午翘班回来做饭,谭钦学长没有说你吗?”   谭钦其人,唐泯也是比较熟知的。他是计院上一届的学长,被严寻拉着一起创业,算是公司的核心成员。在公司筹备阶段,几个人没少一起吃饭,准确来说,是严寻到了吃饭的点总要喊上唐泯。   一开始谭钦还很不理解,他自己也有发小,彼此之间关系紧密无话不谈,但却也没有像严寻这样黏糊。就严寻对唐泯这种无论多大的事都能被一个电话叫走,每顿饭都要关心对方吃得好不好的,别说是亲兄弟,就是情侣也不多见。   后来谭钦才渐渐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对竹马的态度,分明是宠老婆。没想到严寻看着这样冷淡的一个人,爱一个人时是如此热烈的。   他看破不说破,但是嘴上总不正经,经常在唐泯面前打趣严寻为了美人荒废事业,把严寻翘班、推迟会议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   唐泯每次都被说得脸红,不好意思地道歉。谭钦只是说着玩而已,事后,有时候等不到事后,当场就会被严寻揍一顿,威胁不许欺负唐泯。   这周为了唐泯能够专心学习的同时做到营养均衡身体健康,严寻都是到了十一点就翘班回来给唐泯做饭,晚上下班后也绝不多待一分钟。谭钦早就察觉到其中猫腻,对他的翘班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严寻工作效率极高,从不会耽误正事。只是每天中午十一点打卡似的,必定要倚在严寻办公室门口,花样调侃一番。今日说的是:“还没追到手呢就这么宠,等真追到了你不得当祖宗供起来。唉,果然男人难过美人关。”   严寻急着回家,懒得理他,只留下一句“我乐意”。   想到谭钦那张突然的便秘脸,严寻笑了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不敢。”   走到小公园,唐泯想去荡秋千。总共两个秋千架,其中一个还是坏的,也没有人来修。小区搬来的住户不多,物业也容易懈怠。   此刻那唯一的秋千旁排队站了四个小朋友,坐在上面的小男孩奶声奶气道:“每个人十分钟哦,不可以插队,插队不是好孩子。”   一排小豆丁乖乖点头。   唐泯停下脚步,被这个阵仗劝退了,转过身打算喊严寻回家。   谁知严寻站在原地看了看,跟唐泯说了句“在这儿等我”,就一个人跑远了。   唐泯在原地等了会儿,闲着无聊拿出手机,发现高中母校同时发来了信息、邮件和微信推送。   他好奇地点开邮件,是一高发来的校庆邀请。半月后的八月十五号是一高的七十周年校庆,拟邀请部分知名校友回校参加典礼,唐泯也在其中。   高中三年,唐泯深谙校庆的套路。因为正值暑假,所以除了早早开学的高三生,其余年级采取自愿返校制。典礼发言致辞过后是一台小型的庆祝晚会,节目都是学生竞争选报的,经过多次彩排,大多都很有趣。   前段时间同学聚会,唐泯就很想回到高中校园转转,只是当时发生了亲吻事件,晕晕乎乎地忘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他刚在邮件结尾附上的链接里填好信息提交成功,脸颊突然被冰了一下。严寻举着甜筒贴了贴他的脸。   唐泯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接过来:“你吓死我了,搞半天你是要去买甜筒呀,为什么不喊我一起,神神秘秘的。”   严寻笑着摇摇头,向那群小孩子走去。   方才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严寻走到灯下,唐泯这才看见他右手提了个便利袋,里面起码有四五根冰淇淋。   他走到一群小朋友面前,蹲下身,剥开一根吃了起来。   带头的那个小男孩最先咽了咽口水,一排小孩都跟着眼热起来。这群小孩在这里玩了许久,也没人记得带个水,其实都很渴,本来打算荡完秋千就回家,现在看着严寻手中香甜的冰淇淋都有些忍不住了。   严寻慢慢悠悠地吃到一半,才像是刚发现他们,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你们看着我干嘛,也想吃吗?”   “想!”   “甜吗?”   “哥哥你在哪里买的呀?”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严寻一直笑着听,抽空回答道:“甜啊,冰冰的。哥哥刚刚去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的。”   “想吃吗?”严寻把冰淇淋挨个拿出来,递给孩子们,“哥哥不是坏人,就住在八号楼,大家都是邻居,我请你们吃。”   领头的小男孩很谨慎,跳下秋千,站到严寻面前,严肃道:“我们怎么判断你是好人呢?不能乱收你的东西。”   “我是有条件的,你们可以拿着冰淇淋回家吃,把这个秋千借给那边的漂亮哥哥玩会儿好不好?他今天做了一天作业,非常累,想荡会儿秋千放松一下。”   孩子们“刷”地整整齐齐扭头去看,唐泯愣了片刻,笑着朝大家挥挥手。   有个小女孩率先被征服了,当场宣布入坑:“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坏人哪里有长得这么好看的!这个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哥哥!”   孩子们纷纷点头,被说服了,很愿意为这个漂亮哥哥的好心情贡献一份力量,乖乖地挨个领了冰淇淋结伴回家。路过唐泯的时候,小女孩忍不住甜甜地笑:“哥哥再见!作业是做不完的,但是要开心哦!”有她带头,唐泯收获了五份真挚的问候。   一一和小朋友们告别完,唐泯回头朝严寻走去:“你好幼稚哦,严寻。居然欺负小朋友,简直丧心病狂。”   嘴里毫不留情地吐槽,坐在秋千上还是超开心。严寻在背后轻轻地推,晚风拂过,唐泯荡得高高,好像把近日的烦恼都甩出去,变得轻盈起来。   “以后不要这样欺负小孩子啦,我就是随口说说,也不是非要玩啊!”唐泯忽上忽下,声音在风中颤巍巍的,话没说完自己就笑起来。   严寻接住对方,没有继续往前推,在唐泯的笑意中认真道:“可我想满足你每一个愿望。”   无论你是不是随口一说。   --------------------   严·圣诞老人·寻进入“掉马”告白倒计时。 第22章 生日   回去的路上,唐泯跟严寻说起一高的校庆,严寻表示自己也收到了邀请。   时间过得太快,仿佛前不久他们还是台上演出的人,如今就已经成为不相干的看客。   不过校庆前有件更重要的事,八月三号,唐泯的生日。   唐泯人缘好,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很多生日礼物,贵重的、新奇的,各式各样,严寻每次都要绞尽脑汁送唐泯最喜欢的,绝不肯在这件事上输一头。   从第一份礼物至今,严寻已经送出了十五个生日礼物,包括但不限于亲手做的蛋糕、收集祝福的录像带、绝版CD、签名篮球,到长大后的定制手表、西装,到了今年,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越珍视就越害怕有疏忽。   次日去公司,严寻装作不经意地问谭钦:“生日收到什么样的礼物,你会特别开心?”   谭钦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最近不是我生日啊?”很快自己反应过来,笑得荡漾,“是你家糖糖要过生日吧,那我怎么会知道,你比我了解他吧。”   严寻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题是他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唐泯其实是个对物欲要求很低的人,最近也没有很强烈的喜好。严寻想了无数种方案,又被自己一一驳回。   “那你就送你最想送的呗?”谭钦随口提议。   最想送的?严寻第一反应就是戒指。或者说,他想把自己送给唐泯,怎样都好,他最希望的就是能够与唐泯的人生长长久久地连接起来。   但是唐泯再怎么没有戒心,神经大条,面对发小送的戒指,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严寻叹了口气,不再苦恼,决定先把今年的情书写了。   他每年都会写一封情书,一个人悄悄地写,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一封情书是在刚喜欢上唐泯不久。在此之前,严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朝夕相处的那个少年。那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看唐泯,生怕会暴露眼底的渴望。   每个笑容都是引诱,每次触碰都是饮鸩止渴。   那个时候,严寻还是个半大少年,做不到和自己畸形的爱欲和平相处。有天晚上严寻做了个梦,梦里他捧着玫瑰站在唐泯身前,心跳如雷地坦白自己的情愫。唐泯冷冷地听着,不发一言,眼里是早已看穿一切的恶心。他的一腔热血渐渐凉了,双手沉重得抬不起来。   梦醒了,那束玫瑰掉在地上,摔成一点红。   严寻隔了多年都记得那天晚上的痛苦,他知道唐泯不会这样冷漠,这个梦境根本不成立。可他还是被那点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伤得体无完肤。   更害怕的,是唐泯无法接受这份心意,最终只能得到一个渐行渐远的结局。   严寻在忧思深重的年纪里找到了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他把所有求而不得难以开口的喜欢都封存在一封封情书里。仿佛合上笔盖的那一刻,可以将所有的感情都封起来一样。   这是第九封情书,第九年暗恋,好像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落笔之时,严寻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九封情书等到了它的主人。   生日当天,唐泯是被严寻从床上抱起来的。   交给导师过目的读书报告顺利通过,向来严苛的孙教授还难得的夸奖了几句。得到肯定的唐泯开心坏了,把这个好消息分析给了还在另一位导师手下苦苦挣扎的程知远。程知远替他高兴,缠着唐泯讨教个中诀窍,唐泯一五一十地如实告知,还把自己整理的论题框架、核心论点与论证过程一大推文件打包发给了程知远。   聊起来没注意时间,等严寻处理好工作出来接水喝才发现唐泯房间灯光大亮,还被拉着科普了半天熬夜的危害。   切,光说我,你自己还天天熬夜加班呢!别以为我睡得早不知道!唐泯在内心洋洋洒洒地写小作文批判严寻,嘴上还是乖乖应了。   第二天早上理所当然地起不来。   严寻坐在床边,先温柔地说了生日快乐,又低声地叫了几遍,发现不管用,唐泯哼哼唧唧地往被子里越滑越深。只好掀开被子,把人公主抱抱到卫生间,连牙膏都挤好了。   恼羞成怒地唐泯决定单方面冷战十分钟。   洗漱完,十分钟过了,唐泯乐颠颠地跑下楼:“今天早上吃什么?”   严寻端着碗长寿面从厨房走出来,隔开唐泯伸过来的手:“别动,烫。”   “当然是长寿面了,宝贝生日快乐。”   他神色温柔,笑起来斯文俊美,专注地看着唐泯,像在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唐泯有点脸红,低头去吃面:“谢谢你,严寻。”   “我的荣幸。”   面是严寻亲手擀的,从和面到揉开切好,下锅煮,每一个步骤都无比虔诚。   希望我的糖糖健康长寿,永远开心。   吃完面,唐泯趴在沙发靠背上和唐栩视频,然后是出差在外的路十安、B市工作的钱铭和孙如倩、请不出来假期的廖一行……唐泯接电话接到头晕眼花,感觉整个人都被手机辐射狠狠地伤害了。   他栽倒在软软的沙发里,伸出一只手:“严寻,救我……”   那只手被牵住,严寻捏了捏他的指尖,笑道:“周女士说晚上亲自下厨,让我们回去吃饭。”   唐泯点点头:“那我们中午和程知远他们一起吃吧,再叫上卓然和戴黛,他俩说不介意。”   严寻昨天紧赶慢赶地把工作做完,顶着谭钦和黎舟同鄙视的小眼神毫不心虚地给自己批了一天假。一整天,陪着唐泯到处乱逛,和朋友们聚会吃饭,去水上乐园玩激流勇进,沿路吃了一堆小吃。这次严寻谨记上次的教训,每样零食都只买一点,唐泯尝过两口就被严寻包圆了。   一条小吃街逛完,严寻已经没有晚饭的想法了。   直到进了小区,唐泯还语气幽怨,愤愤道:“叫你贪吃,叫你不给我,晚上周阿姨的大餐没你的份儿了。”   严寻觉得可爱,佯装生气道:“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好?不拦着你,现在就换你在这儿揉肚子。”   唐泯勉强被说服,抛下严寻,径直冲进了严家别墅:“叔叔阿姨!我来啦!”   --------------------   继续倒计时。 第23章 告白   晚饭更加丰盛。   周乔忆拿出了看家本领,十来个菜品,从天上飞的到海里游的,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唐泯吃得肚皮鼓鼓,还在享受饭后甜点,一小杯蓝莓圣代。   夫妻俩一直是一人做饭一人洗碗,严连从厨房出来,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垃圾腾到一起,喊严寻:“儿子,把垃圾拿出去倒了,顺便去超市买瓶料酒,你妈今晚失手倒光了。”   周乔忆锤了丈夫一拳:“什么叫失手,腌肉就需要那么多好吧!”   严寻不知道去楼上干嘛了,还没下来,唐泯走到楼梯口喊他:“严寻!”   二楼一阵动静,严寻关上房门走下来,顺手揉乱唐泯的头发:“知道了,小喇叭,跟我一起去吗?”   唐泯气呼呼地隔空轻踹一脚:“不去!小喇叭没电了!”   也不知道严寻的脑子怎么长得,怎么一天天给我起的外号那么多。唐泯努力思考了半天,一个严寻的外号也想不出来,泄气地坐到沙发上陪周女士看狗血剧。   周乔忆悄咪咪地偷看两人的互动,被那股甜蜜蜜的氛围肉麻到,内心感叹:真不像我儿子啊。   看到唐泯坐过来,周乔忆搂了搂身边长身玉立的大男孩,感叹道:“宝贝都长这么大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那么小一点,”她比了比自己腰部的位置,“你看,就这么点,粉雕玉琢的,像个小姑娘。”   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露出笑容:“严寻晚上回家就跟我说,他认识了一个超级好看的小妹妹,要一辈子保护她。”   唐泯被说得害羞,耳根红了一片,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也没有那么像小女孩吧,我小时候可是小小男子汉!”   周乔忆看他羞恼的小模样,更想逗他:“哪儿没有!特别像!家里还有照片,你去找找看。”   严寻有一本相册,放在卧室的书架上,里面是他这些年的摄影大作,每个年纪的唐泯都有影像被留存下来,也有一些两人的合照。   周乔忆说到这个话题被勾起了兴趣,怂恿唐泯:“宝贝去找来看看,严寻这个臭小子不喜欢我进他房间,你去你去,别说是我让的。”   在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唐泯一向乖顺,起身去严寻的房间拿相册。   严寻的房间是冷淡的白灰色系,物品都井井有条地收整好。   唐泯走到书架前观察片刻,看到顶端平放着的相册。他伸手去拿,没注意看,抽离的时候把下面平放着的一本书碰掉在地,散落好几张信纸。   唐泯只好把相册放在旁边的书桌上,蹲下身去收拾。那本书是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唐泯之前读过,没想到严寻也喜欢看这种书。   他拍拍书的封皮,把信纸也捡起来,准备夹进去时无意中看见开头一行字:   “二十三岁的糖糖,生日快乐。”   纸上的字凌厉洒脱,隽永有力,是严寻一贯的字迹。   唐泯呆了一下。严寻的生日礼物还没给他,难道就是这封信?这本书不会也是要送他的吧?   严寻居然是这么浪漫的文艺青年吗?   唐泯来了兴趣,坐到床沿认真读了起来:   “二十三岁的糖糖,生日快乐。   我的小公主又长大了一岁,真好,今年我仍留在你身边。   不知不觉已经九个年头了,我以为对你的喜欢可以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像在成长中被我们喜欢上又最终丢下的每一个爱好那样,就在某天早晨,我对你的喜欢也抽离了。   但是没有。我还是无法自拔地喜欢你,爱你。每天醒来,都比前一天更加心动。   有的时候,我会想象着你读到这封信时的表情,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还是傻乎乎地向我再三确认。那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只要你不是揍我一顿从此不相往来就行,我都接受。   算了,我说假话的,我不接受。   每次生日前你都要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爱我。   这些年来,学业、事业,我一直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挫折,唯独在喜欢你这件事情上栽了大跟头。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第十年,第二十年,乃至一辈子。   嗯……如果糖糖到三十岁还没有喜欢的人,我一定要问你,可不可以和我试一试。”   唐泯呼吸急促起来,信上的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却仿佛不懂是何含义了。   他抖着手快速翻起后面几张,像是要透过泛黄的信纸,重新找回自己熟知的那个人:   二十二岁的糖糖,二十一岁的糖糖……   十五岁的糖糖。   严寻拿着料酒回来,视线先在客厅转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纳闷道:“糖糖呢?”   周乔忆把唐泯催上楼后就被电视剧里的婆媳大战吸引了注意力,全然忘记唐泯半天没下来,严寻问的时候还回想了片刻:“我让他去你房间拿相册了,他可能没找到?怎么还没下来?”   相册?!糖糖这么久没下来……   严寻顿住,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突然失重般头脑一懵,他不得不做了一个深呼吸来平复狂乱的心跳。   “那我去找他。”严寻看上去很镇定,换好鞋上楼。   楼梯很短,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想把这段路拉长,好让自己在混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以面对未知的一切。   一片寂静。   房间里挂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秒声格外清晰。   “糖糖?”   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人。唐泯“腾”地直起身,惊慌失措地想把信纸夹回书中,大脑嗡嗡叫着,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信纸掉了一地。   这仿佛是个信号,唐泯被骤然按了暂停键,所有动作都顿住了。   来时的所有侥幸都被打破,严寻的心沉了下去,反而品出点压抑许久一朝解放的轻松。   “糖糖,你看到了。”严寻放轻声音,语气笃定,是一个陈述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来拿相册,弄掉了……我……”唐泯急着解释,局促不安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严寻。   “糖糖,”被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打断了。   “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唐泯像被抽干了力气,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盯著书桌一角发呆。   他心慌得厉害。在今天之前,唐泯从未想过严寻会喜欢自己,还是长达八年。   这份巨大的意外让他所有的理智都崩盘了,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严寻,面对这个一直暗恋着自己的“发小”,简单的答应或是拒绝在这份深重的暗恋面前都显得如此潦草。唐泯不想,也不愿这样对待严寻。   严寻看着这样手足无措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厌恶的唐泯,那些被自己强压下去的蓬勃的喜欢,像野草疯长冒出了头。   如果糖糖不讨厌,那我……是不是可以求个机会?   “唐泯,我喜欢你。”   严寻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掷地有声。   他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深埋于心的爱恋和渴望尽数道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只喜欢你。”   每一个字都用尽全力,说到最后只剩下气声,掩不住低低地哽咽。   唐泯终于抬头去看。   严寻站在灯下,红了眼眶。他不常哭,仅有的几次都是为了唐泯,眼底那点晶莹的泪意便烫得人心痛起来。   唐泯懵懵地抬手,刚触碰到严寻的眼尾,就被人一把抓住。   严寻心头像悬着一把刀,这把刀从十四五岁的少年时期悬至今日,让他日夜煎熬不得解脱。   此刻这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他敛去了对唐泯的心疼,破釜沉舟般冷下脸逼问:“糖糖,讨厌吗?”   唐泯只觉得今晚的一切像在做梦,超过了自己的认知,根本无法凝神思考,茫茫然看着严寻,又很快移开视线。   严寻紧盯着咫尺之间的心上人。唐泯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柔顺的黑色短发紧贴着白皙脖颈,引诱着人往更深处看去。   他轻易被蛊惑了,心跳声鼓噪地快要耳鸣。在又烫又痛的呼吸中,他靠得越来越近,唐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躲。   严寻再次哑声问道:“那……喜欢吗?”   唐泯的睫毛不堪重负地颤动起来,眼神闪躲,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寻没有再问。   他揽过唐泯的后颈,倾身吻了下来。   --------------------   先上传的那版有较大的修改,我就申请了删除章节重写,谁知道删了后它直接把序号往后推了一个……以后的序号都会推后一个,但是章节数不变哦 第24章 主角   这是严寻和唐泯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唐泯的唇比想象中还要软。他刚刚吃了蓝莓圣代,嘴唇微凉,呼吸交缠间隐约嗅到蓝莓酸甜的气息。   明明春天早已过去,严寻却觉得自己在亲吻春日枝头最娇嫩的那朵桃花,如此芬芳柔软,胜过他无数次荒唐的幻想。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唐泯迅速反应过来,睁开眼,温和却坚定地慢慢推开了他。   严寻的唇是滚烫的,这温度把他最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也烧光了。唐泯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严寻是真的喜欢他很多年。   他们少时相识,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是最信赖的家人,但是……也可以是恋人吗?   唐泯晕成了浆糊,短时间内想不明白。   与其说是反感抗拒,不如说是从未思考过这个可能性。所以严寻这一番字字刻骨的剖白,把唐泯最熟悉、最信任的那个人亲手丢弃了,眼前这一切都陌生起来。   但严寻还在等一个答复。   唐泯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原本紧密的距离,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道:“严寻,我现在很乱,没法给你答复。”   他看向严寻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如同这些年里的每一次对视。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被这样一个人专心地爱着。   唐泯轻声道:“我需要时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严寻又心疼又庆幸。他可能比任何人都希望唐泯快快乐乐没有忧愁,但因他的一己私欲,注定还是让唐泯为难,让他不得不面对好朋友的“背叛”,被迫走向一个难料的结局。   然而唐泯又是温柔的,即使再难以接受还是会努力去理清自己,成全对方的心意和体面。严寻在这一刻格外理解那些被唐泯拒绝但还是不想放弃的追求者。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拥有始终坚定的包容和勇敢。   严寻也退开一步,轻轻应道:“好。”   他蹲下身去收拾散落一地的信纸,慢慢地一封封整理好,体贴地不去看唐泯,给足对方整理心绪的时间。   僵硬又莫名黏稠的气氛总算略显正常。   唐泯轻舒了一口气,看严寻背过身去,赶紧偷偷拿手背试了一下脸颊的温度,滚烫得都能煎鸡蛋了。他懊恼得不行,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从脸到脖子肯定都一片通红。   严寻怕把人吓坏了,即使情难自禁,吻过来的力道也很轻,从头到尾只是浅浅地触碰着。唐泯能体会到的感官上的刺激远远没有心理上来得凶猛,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刹那,就热血上涌羞恼起来,方才那番话都是强撑镇定才得以说出口。想到这里,唐泯在严寻看不到的地方恨恨地踹了下空气,把脸埋进手心冷静冷静。   再抬起头,严寻居然还背对着唐泯蹲在地上收拾。可能是听不到唐泯的动静,他也不敢贸然起身,只好挨个把信纸捋平整,连角落的一点点褶皱都不放过,磨磨蹭蹭地耗时间。   唐泯很少这样居高临下地看严寻。在印象中,严寻一直是修长挺拔的,无论出什么事都会挡在自己面前,像一堵隔绝风雨的墙,沉默而高大。   他长手长脚的,缩成一团钉在地上,唐泯愣是从背影里看出点委屈巴巴的可怜意味。   “……严寻,”唐泯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向严寻伸出手,“给我吧。不是说本来就属于我吗。”   那只手素白如玉,手指纤长,严寻牵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但这是第一次,他把薄薄的一沓情书交给对方,看着那双漂亮的手将其珍重的叠好,再次夹进书里。   唐泯扬了扬手中的书:“这个也一并送我吧,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好。”   开口时严寻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他闭了闭眼缓过这阵心悸,望向唐泯的目光不再掩饰,盛满深沉的眷恋。   他被最喜欢的人如此温柔地接纳了所有不堪。这一刻,严寻很想回到年少时的那个午夜,回到无法与自我和解的过去,告诉那个求而不得的男孩,总有一天,你的小公主会双手接过你全部的爱意,将它妥善存放。   这集狗血剧终于放完了,自动跳到雪碧广告。周乔忆拿了串葡萄,总算舍得回过神来冲楼上喊道:“糖糖!严寻!你俩干嘛呢?下来吃葡萄!”   唐泯最先反应过来,跑到楼梯口答道:“来啦!刚刚在找东西,马上下楼。”   他咬了咬下唇,忍着羞意,回过头假装一本正经地向严寻确认:“我的脸是不是很红?”   严寻把相册拿好,带上房门走出来,认真观察片刻,在唐泯受不了要转头前轻声开口,“一点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赞叹道,“很好看。”   唐泯皮肤白净,眉目如画,染上点绯红更加生动,有一种俏生生的清丽。   他是脑残粉实话实说,但回复他的是唐泯忍无可忍的一记空气拳和冲进卫生间大力关门的动静。   严寻靠在栏杆上,双手撑在身后,露出了表白到现在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唐泯洗了把脸,又磨蹭了一会儿,和严寻并肩走下楼。   “阿姨,我找到啦。”唐泯从严寻手里接过厚厚的相册,乖乖地坐到周乔忆旁边一起翻看起来。   这本相册年份跨度很大,从两个小朋友七八岁开始,一直到今年暑假的海边旅行。   唐泯小时候真的长得非常漂亮,像个精美的瓷娃娃。眼睛又大又亮,睫毛卷翘浓密,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时比蜜还甜,年年都当选班级之星。   翻到第三页,是八岁的夏天,唐泯到严寻家做客。他头发有些长,午后写作业时容易扎眼,只好腾出一只手时不时地往旁边拂。来回几次后严寻看不过去,偷偷跑到主卧拿了一个带珍珠的黑色皮筋,笨手笨脚地给唐泯扎了个苹果头,立在头顶上的小揪揪随着唐泯的晃动朝四周散开,像卡通片里喷水的小鲸鱼。严寻被可爱到心颤,连忙找出相机拍了下来。   周乔忆轻柔地摸了摸,感叹道:“小小的宝贝好可爱啊!”   唐泯又有点脸红的趋势,着急忙慌地往下翻:“我们看看后面吧。”   后面的唐泯也是同样可爱。照片拍摄的地点多是各种游乐场所和两人的家,唐泯的单人照远超过两人合影,严寻自己的更是没几张。   一年级时,唐泯站在自家院子里玩水,那时家里的小花园新装了自动旋转式喷头,草木繁盛,在朝阳下生机盎然。他在草坪上跟着水流跑圈圈,笑容灿烂得胜过水雾折射出的小彩虹;   四年级时,儿童节那天唐泯跟妈妈一起到严家过节。大人们定了双层蛋糕,唐泯被严寻死缠烂打地哄骗着戴上金箔纸做的小皇冠,举着淡绿色塑料刀小脸严肃地寻找合适的地方好下手切;   小学毕业,周乔忆和舒岚去学校参加孩子们的毕业典礼,唐泯站在鲜花制成的小拱门下,被严寻搂着肩,两人头靠着头,都笑眯了眼一起朝镜头比耶……   初中,高中,大学。沉重的一本相册,始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这样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长大了。   唐泯一张张翻过去,旧日时光扑面而来,周乔忆还在嘀咕着“宝贝好可爱”,他却渐渐没了言语。   有些事,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会觉得理所当然,身在其中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可一旦被点醒,便听风是风,看雨是雨。他有些不知名的难过起来。   透过这些泛黄的照片,唐泯隐约窥见了严寻多年不为人知的爱意下,冰山一角的绚烂。唐泯觉得自己很笨,看清了这些情意,便没法装得若无其事。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是严寻镜头下的绝对主角。   甚至比严寻自己还要重要。 第25章 没哭   唐泯看了看客厅的壁钟,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   他不好意思提出要走,只好自以为隐晦地对严寻眨眨眼。严寻收到示意,站起身:“妈,我们先走了,回去晚了糖糖睡不好。”   他第二天要上班,唐泯也正忙着几日后的师门研讨会,留在这边住确实不方便,周乔忆便没多留。   也许是旧相册勾起了许多往日回忆,她今晚很是有些不舍,一边指挥严连去把前几日买的吃食、补品之类的放到严寻车里,一边抱住唐泯,轻轻拍着他的背,说的话很是疼爱:“宝贝暑假多回来住嘛,严寻上班了,你在他那儿待着有什么意思?回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啊。”   唐泯比她高了一个头,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模样了,这个姿势其实有点别扭。但他微微弯着腰,全然地把自己放入周乔忆怀中,对眼前真切地爱着自己的长辈一如既往地亲昵。   听到周乔忆的话,唐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严寻先不乐意了。眼看着捅破了窗户纸,和心上人的关系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突破性进展,哪有这样和儿子抢人的亲妈?   他冷着脸无情拒绝:“怎么没意思了,糖糖要学习,在你这儿怎么学?学如何赢得婆媳大战?”   他本意是想不怕死地嘲讽一下周乔忆爱看家庭伦理狗血剧的奇特喜好,说完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如果糖糖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那和周乔忆岂不就是“婆媳”关系?   严寻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转而又觉得好笑。明明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却做起了春秋大梦。   周乔忆也不乐意。严寻在唐泯的事情上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防人跟防贼似的,我可是你亲妈!能帮你追老婆的那种!   她放开唐泯,不客气地朝严寻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对糖糖的疼爱也不比你少啊,他住回来我保证戒掉肥皂剧,一日三餐顿顿满汉全席,给他最好的学习环境。”   在这件事上严寻也寸步不让,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唐泯迅速插到两人中间,对周乔忆露出个甜甜的笑:“阿姨,过几天我们再回来,您给我做清蒸鲈鱼好吗?”   他抱着周乔忆的胳膊晃了晃,笑起来娇娇软软,还带着点提出要求后的羞怯,眼巴巴地盯着人,盯得周乔忆心都化了,连声应道:“好好好,宝贝想吃什么都可以,做了给你送去也可以。”   从唐泯撒娇开始,严寻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对方。眼前这个甜津津的宝贝,是全世界最懂得怎么拿捏他的人,他一笑起来,严寻就想把拥有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只要他喜欢。   回去的路上照旧是严寻开车。   唐泯一坐上车就连了蓝牙放歌听,随便点了个歌单后假装闭目养神。   他脑子一团混乱,何况这个答复更得万分慎重。于是下意识地祭出拖延大法,打算多拖点时间,把这件事情好好消化掉,然后一点一滴揉碎了想,等到每处角落都思考完,无处可想了,自然就会有定论。   唐泯并不知道,感情的事和学业上遇到的挫折考验不同,它没有万能公式,也从不讲什么逻辑道理。感情是盲目的,没有定论。   八月的这个夜晚是昏黄的、飞驰而过的路灯,透进车窗忽闪忽现的光影,和沉默不语的一车寂静。   到家后,唐泯打了个招呼就去楼上洗澡,掐着十点钟的尾巴溜进了房间。   严寻洗完澡出来,面对的就是右侧紧闭的房门。   他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心里不受控制地疼了会儿。   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糖糖在他面前关上了那扇门。   严寻慢慢地擦完头发,把毛巾晾好,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唐泯的房门,轻声问:“糖糖,你睡了吗?”   唐泯对于自己着急忙慌地关紧房门的行为有些不能理解,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愧疚感,此刻正坐在床上发呆。他洗完澡囫囵擦了下头发就出来了,此刻发尾处还坠着几滴小水珠,在衣领处洇湿了一小块。   突然听到严寻的声音,唐泯莫名心慌起来,无措地抠了抠床单上的米黄色猫猫头,下意识就磕磕巴巴地扯了个慌:“睡啦,我睡啦,你别进来。”   “我不进来,”回答他的是一声低低地叹息,“那你擦头发了吗?头发要擦干再睡。”   唐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碎发,碰了一手湿漉漉,更加慌张:“擦干了!我……我擦干了,我要睡啦。”   最后几个字弱下去,刻意含糊下又轻又软,显出点委屈的娇意来。严寻最是拿他的撒娇没办法,只能妥协:“好,那……晚安。”   “晚安。”   严寻又在门口静立片刻,果不其然等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各种动静。先是吧嗒哒的走动声,唐泯悄悄翻出衣柜里的吹风机,小心翼翼地调到最小档吹了会儿,随后悄咪咪放回原处。他甩了甩头,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扑到床上,翻来翻去滚了两圈,终于安静地躺在被窝里不动了。   光是听声音,严寻都能想象出唐泯的样子。自然而生动,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头发吹到最后一定会不耐烦地嘟起嘴,躺倒在床时眉目疏朗,露出一截细瘦的腰部,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他凝视着那扇门,像是看到了室内所有漂亮景象,轻轻笑了下,那点失落便烟消云散了。   继不久前同学聚会那晚过后,唐泯再一次失眠了,还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在床上翻完第十三个圈后,他认命般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了翻。恰好看到几分钟前程知远发来的消息:“泯泯住校不?辅导员说可以申请宿舍了。”   “在吗?难道是和严大帅哥卿卿我我,所以没时间理我这个孤家寡人?”   “咕呱咕呱咕呱,我是一只小青蛙~~”   唐泯没太看懂,他不怎么冲浪,偶尔冒出的流行用语都是从朋友们那里搜刮来的。这个青蛙又是什么梗呢?现在的网络热词真是什么动物都不放过。   唐泯困惑地皱皱眉,挑了唯一正经的问题回答了:“我现在不知道要不要住校了。”   怕不能够展现内心的纠结,又发了个“兔兔苦恼”的表情包。   旅行回来后,唐泯就和严寻商量好,研究生期间住在对方家里,偶尔唐栩回来就回自己家住。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严寻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唐泯一个措手不及。说好了要给对方一个认真考虑后的答复,就绝不能敷衍。可是如果住在严寻家里,和他日夜相对,唐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干扰到。像今天这样睡前的尴尬事件还会反复发生吗,唐泯不敢保证。   他们明明最是亲密无间。唐泯对严寻几乎没有设防,严寻对他更是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   他一点都不想伤害严寻,但很可能已经造成了伤害。如果暂时先把距离拉远,会不会对彼此都好一点。唐泯像在做一道无比复杂的数学题,要把每一个条件清清楚楚地列出来,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可是如果严寻见不到他……   唐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无师自通地脑补出对方周身冷硬生人勿进的憔悴样子。他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严寻对自己过分的占有欲,黏黏糊糊得简直没眼看。   唐泯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程知远在屏幕那端已经炸开了:“我就是随口问问诶,你怎么好像有要住校的意思表示啊?!”   “严哥欺负你了?不应该啊,他打自己一顿也不会欺负你的啊。那你干嘛不住大房子,是不喜欢吗?”   唐泯撇撇嘴,不高兴了,愤愤打字:“你哪里来的错误认知啊,他怎么就不会欺负我了?”   程知远正在喝果汁,闻言差点喷出来,夸张道:“怎么可能!你是严哥的心肝宝贝啊,他舍得欺负你?”   琢磨了一番平日里严寻对唐泯无微不至的关爱,他惯例嘴贱地开玩笑道:“最多也就是亲哭你啦!”   唐泯:……???   程知远怎么知道?   唐泯被震惊到忘记打字,傻乎乎地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他猛然回想起高中以来戴黛和孙如倩坚持不懈的起哄行为,以及对此持默认态度甚至时不时掺上一脚的班长等人,越想越觉出不对劲。唐泯心慌意乱地挠了挠脸颊,不禁生出个荒唐的念头来:不会全世界只有我不知道严寻暗恋我吧?不会吧?   他在这边百般纠结,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情商。   程知远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渐渐坐直了身子,满怀惊恐地试探问道:“……难道真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哈不会吧……”   五分钟后,程知远已经抓心挠肺,甚至想要顺着网线爬过去追问时,微信“叮咚”一声,送来短短的三个字。   “我没哭!”   --------------------   明天开始就入职实习啦!朝九晚六!所以以后更新大概都是11点至12点间哦! 第26章 扣十分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程知远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他恍恍惚惚地看了眼日历,不是愚人节。又下死手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我们不是中午才一起吃了饭吗,这才几个小时啊,怎么天都变了!”程知远几乎是痛心疾首,打字的力度能戳穿屏幕。   唐泯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天就等来摸不清重点的一句话,无语地发了个省略号。   程知远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述不清,补充道:“严哥怎么就突然亲你了呢?他有没有说什么啊!”   唐泯愣了愣,犹犹豫豫地打了又删。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他本不想将这般私密的事情贸然告诉别人,但是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万一程知远可以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呢?   那头的程知远盘腿坐在床上,紧盯着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反复复,愣是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他性子急,催促道:“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崽!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看到他的保证,唐泯按下心中莫名的羞耻,一咬牙发了出去:“他跟我告白了。”   对方几乎秒回:“我就知道!他绝对早就喜欢你!”   随后又感叹道:“不说别的,我真服了严哥,这忍耐性,现实版忍者神龟啊!”   唐泯的视线在最后一条信息上停留了一会儿,垂了垂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落下来,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   他突然间兴致缺缺,也不想再询问程知远关于感情的问题了。   “嗯。改日再说吧,我困了,你也早些睡。”   次日是个艳阳天。   正值酷暑,早晨七点的阳光就已经足够热烈。   严寻昨晚也没睡好。暗恋了这些年,突然诉之于口,在轻松之余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漫长等待。   他以为自己会习惯的,可当他再不能如往常般自由进出唐泯的房间时,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也许不止是眼前这扇门,甚至会扩散到更深远的地方。只要一想到唐泯的身边可能不再有他的位置,严寻就慌得厉害。   虽然失眠了大半夜,到天微亮才将将睡着,严寻的生物钟还是雷打不动地叫醒了他。   沿着河边绿道跑了个把小时,生机盎然的烟火气让严寻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侧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暗暗地下了决定。   由于昨晚没有沟通,严寻不知道唐泯今早想吃什么。索性告白第一日,他对唐泯的爱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刚刚又做好了战略部署,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于是又跑了三条街去阿婆早餐店买早点。   这家早餐店唐泯之前偶然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可惜吃完没几天,阿婆生了场大病,店也关了许久。前几日在茶水间听见谭钦向办公室的小姑娘推荐,才知道阿婆痊愈后又重新开张。他今天正好可以给唐泯买些回去哄他开心。   阿婆早餐店属于名不见经传但是在本地人中间口碑甚好,严寻到的时候正赶上排队大潮,无奈地等了半个多小时。   到家开门时严寻放轻了动作,唐泯果然还没起。   临上班前,严寻在楼梯口站了半天,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上楼去喊人起床。昨晚唐泯的反应明显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能,以至于想要拉开距离。按照他过去喊唐泯起床的经验来看,在门外显然是叫不醒的,得锲而不舍软磨硬泡。   严寻是非常喜欢看唐泯起床的。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小懒猪晕晕乎乎,瓷白的脸颊上透着粉,乱糟糟的柔软黑发让他看起来无比天真温顺,轻轻松松抱个满怀。可是曾经肆无忌惮的亲密举动如今也显得不合时宜起来,严寻害怕触碰到唐泯刚刚设下的那条线。   他踌躇了半天,又担心唐泯睡过了,耽误上午的学习计划。还是踩着迟到的边缘上楼敲了敲门:“糖糖,起床了。”声音温柔得要命,房内当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又喊了两遍,实在是不敢直接推门进入,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没被采取强制起床措施的唐泯果不其然地起晚了,醒来时就已经接近十一点。   骤然打破作息的晚睡晚起带来的后果就是唐泯更晕了,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慢吞吞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手脚发软地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硕大的“10:49”刺得他心一痛。三天后就是第一次师门研讨会,他正在严格遵守计划认真学习,昨天由于生日一天没有看书已经很有负罪感了,今天还浪费了一上午。   啊啊啊!唐泯心里涌出八百只土拨鼠,齐声捧脸尖叫。   他气呼呼地要找严寻算账,干嘛不叫自己起床!   微信都打开了,唐泯的手一顿,又泄气地退出来。   他知道严寻为什么破天荒地没叫自己了,因为他对严寻关上了那扇门。   可是……严寻怎么能不叫他呢?被一路宠爱着,唐泯在严寻面前十分不讲理,此刻也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就是委屈了。   为什么说开了之后,反而没有之前要好了呢?这就是严寻的喜欢吗?   也许是短时间内一大堆超出控制的事情席卷而来,唐泯在二十三岁的第一天,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与难过。   他不想要严寻的喜欢了。   唐泯无比迫切的想要回到生日以前,他一定不会选择打开那些信。   找不到缘由的委屈不断涌上来,搅得唐泯鼻头一酸,他不得不仰起头,快速地眨眨眼,强迫自己把那点泪意消化干净。   然后找出新生群,下载好住宿申请表,趁着自己还没瞻前顾后地计算利弊,迅速把表填好。   晚上严寻下班回来时,唐泯提前洗了盘水果黄瓜,正在咔嚓咔嚓地吃着。   他一紧张或者发呆时就爱咬东西,最常见的就是咬吸管和笔帽。严寻势要掰正他这个坏毛病,在家买了一堆磨牙的小零食,怕他营养不均衡,还搬回来一箱水果黄瓜。   他今晚要和严寻说自己决定住校的事情,必须把气场先摆起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兮兮。   “糖糖,晚上吃什么?”严寻换好鞋,也没等到唐泯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扑到身前,只好谨慎地开口问道。   不能答应,不能吃。好的谈判从双方的严肃对待开始。   唐泯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头也不回地冷酷拿回主动权:“先不吃,我要跟你说件事。”   说完还拍了拍身旁预留出来的沙发空位,学着电视上的样子营造出一副“你给我乖乖坐过来”的霸总风范。   听他这语气,严寻还有点忐忑,后面这个动作却又让人忍俊不禁。   他走过去坐下,刻意留出些距离,笑着问:“好,糖糖要跟我说什么。”   唐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严寻没当回事,也不在意,兀自抛下一个惊天炸弹:“我提交了申请,开学要去住校。”   谈判第二步,绝对不能和对方商量,要用通知的口吻,从精神上压倒对方。   严寻的脸色果然变了。他慢慢坐直,一瞬不瞬地看着唐泯,想要观察话里的真假。唐泯面色平静,啃黄瓜啃得更欢了。   严寻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松了松领带,神色晦暗,沉着嗓音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唐泯本想冷酷到底,还是没忍住,板着小脸意有所指,“在这里住,以后上学说不定还会迟到,我要住校。程知远会喊我上课的。”   严寻满肚子的焦躁和火气都被轻飘飘地戳破了,他停下了躁动不安的手指,心跳声剧烈起来。   他几乎控制不住要问,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可理智告诉他,唐泯只是生气不能按时学习,在发小脾气罢了。但这样也足够令人开心,毕竟唐泯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般撒娇耍赖。   严寻突然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全无优势。   “我的公主殿下是在生气吗?”严寻的视线温柔而又专注地落在唐泯脸上,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小表情。   唐泯心虚地抿抿唇,眼神也飘忽了一瞬,小声反驳:“我没有!”   还说不生气,都气到忘记计较严寻的称呼了。   严寻笑了笑,目光柔和地解释:“我不是忘记喊你起床,是我怕你介意。”   他态度诚恳,因为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透出掩不住的疲倦和失落。其实告白之后,唐泯更多的是一种手足无措的不习惯,发脾气也是出于“朋友”的疏远,而在这段剧变的关系中,严寻或许更为痛苦。   唐泯放松下来,垂着眼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如果我真的不答应和你在一起,不能做恋人,我们就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也许对严寻来说太过残忍,简直像一个吊着人不给名分又不想失去的渣男,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回应他的,是被轻轻牵住的左手中指。唐泯体温较凉,十指如冷玉般莹白,被严寻牵着的那一小块皮肤像是烧了起来,存在感格外强烈。   “当然不是,糖糖。我一辈子都会守着你,无论你怎样对我,”严寻顿了顿,像是在说一句誓言,“我喜欢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唐泯怔然抬头,长这么大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凝视着严寻,一寸一寸的划过对方那张英俊得近乎不近人情的面容。可能是相处太久,严寻在唐泯眼里是亲密的朋友,温柔的兄长,和外界的印象格格不入。他逐渐抽象为一个象征着“安全”的避风港,丧失了属于恋人的可能性。   可是在这个平凡的,没开灯的傍晚,黄昏暗淡而又缱绻,半明半暗地笼罩住这方空间。一切都朦胧不清,唯独严寻的深情清晰可见。   唐泯不知不觉中开心起来,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神,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在严寻的眼中,唐泯是如何温软依赖地把他望着。   严寻心都化了,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唐泯指尖的小月牙,语气里的爱意能掐出水:“宝贝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就把我当作普通追求者好吗,可以给我很多考验,让我追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用尽全力地,走到你身边。”   “可我要仔仔细细想清楚的,你不能影响我。”唐泯声音小小,耳根在越发逼近的夜色中悄然红了一片。   “没关系的,你慢慢想。但我可不可以追求你,为你对我的判决加个码?哄你开心了加一分,惹你生气了扣一分,好不好?”严寻晃了晃唐泯的指尖,笑着凑近。   夜色如许,不管不顾地降临人间,叫情愫暗生却看不真切。   只能听见唐泯微不可闻地应答:“哦……惹我生气要扣十分。”   --------------------   严寻:好耶! 第27章 行不行   话说开了,唐泯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他像是一下子轻松起来,不再急着向自己逼问一个结果。   “我饿啦!我要吃冒烤鸭、宫保鸡丁、水煮鱼……”唐泯报了一串菜名,推了推严寻,示意对方赶紧进厨房。   严寻顺着那点挠痒痒似的力道站起身,无奈一笑,听话地去做饭了。   人刚走,唐泯火速躺倒在沙发上,愉快地拍拍肚皮,找了个综艺节目打发时间。   厨房叮叮当当的煮菜声传来,唐泯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伴随着电视里的爆笑场面偶尔弯弯眉眼。   严寻的菜切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扬声问:“糖糖,怎么才能把住宿申请表退回来?在家住好不好?”   唐泯滴溜溜地转了转眼,故意逗他:“退不回来啦。”   严寻急了:“不能跟辅导员说明情况吗?住进去了还能退呢,你们辅导员怎么回事?”   他是真的急,唐泯要是住校,两人本就短暂的相处时间会变得更短。况且糖糖这么招人喜欢,万一哪个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人拐跑了怎么办。   严寻越想越害怕:“不行,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他说着就洗净手走出来,表情十分严肃。唐泯不得不拉住他,老老实实说了实话:“当然退不回来,我还没发呢。”   严寻愣了愣。   唐泯难得见他吃瘪,狡黠地笑笑,自以为十分帅气的挑挑眉:“怎么样!有没有被我骗到,叫你天天欺负我!”   唐泯以为的帅气在严寻看来只是一份灵动的娇憨。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最大特点就是觉得对方万事可爱,生气可爱,耍小脾气可爱,眨眼挑眉都可爱。当做出这些小表情的人是唐泯时,就更加鲜活可爱了。   严寻忍着笑,伸手挠了挠唐泯的下巴:“这么厉害啊!宝贝是小猫咪吗?”   唐泯皱着眉打掉他的手,不满地瞪了一眼:“小猫咪很厉害吗?”   “嗯,小猫咪最机灵。”   原来是这样。唐泯勉强接受了又一个新昵称,小猫咪起码比小猪聪明吧,他自我安慰着。   说是要追求唐泯,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   唐泯近来忙着认真学习,全方位筹备即将到来的师门研讨会,每日时间安排精确到了分钟,一丝一毫也不肯匀给严寻。   谈恋爱是什么,哪有学习香。   更何况还没谈恋爱呢。   唐泯第八次冷酷无情地拒绝掉严寻看电影的邀请,义正言辞地通知严寻:“我哪里都不去!电影院、游乐场、海洋馆,出门吃饭也不去,我没时间啦!不许打扰我!”   严寻看个文件也心神不宁,等了半响,就等来了斩钉截铁的拒绝,愁得叹了口气。   暑假还剩不到一个月,唐泯的学习计划越来越长,唯一的相处时间就只有吃饭、散步寥寥片刻。还追人呢,唐泯连回短信的空闲都快没有了。   等开了学,唐泯一颗心都扑到学业上,哪还有他半分空隙呢。   这话并不夸张。唐泯是很少见的十分热爱学习的人,属于最让老师省心的那类学生。他学习很用功也很自觉,为了取得更优异的成绩也严格奉行过题海战术。   但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孩子都热衷于特立独行,要活得与旁人不同。这种奇妙的心理到了学习上,就体现在认为花大力气死读书是件丢脸的事,班里埋头苦读却未能名列前茅的学生总是会在暗地里受到奚落,仿佛努力认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点也不酷。   唐泯却毫不在意,他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用尽全力走到终点,提交的成果一定要尽善尽美,哪怕为此付出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他的优秀从来都不只是因为聪明。   等到要见导师前一晚,唐泯总算结束了这波学习热潮,有了闲情逸致的功夫。   他泡了一个长长的澡。温热的水流把连日来的疲惫都洗净了。   唐泯把杏黄色毛茸茸的小毛巾顶在头上,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回卧室。   严寻已经坐在床上等着给小祖宗擦头发了。   “唉,我真的有点担心。万一导师的提问我回答不上来怎么办呢?”唐泯低着头,随着严寻的力度轻轻地左右晃着。   和他不同,严寻真的完全不担心。他把毛巾翻了个面,重新覆上去:“这种可能性不存在,我们糖糖是全宇宙最聪明的小孩。”   严寻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便固执地认定唐泯拥有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聪颖、美貌、温柔。唐泯有时候感到很惊奇,严寻对他的滤镜大约有长城那么厚,并且风雨不倒。   第二天,唐泯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九点半开始的研讨会,开车过去半小时的路,他七点就爬了起来。   等严寻买完早餐打开门,迎接他的就是神采奕奕的糖糖。   唐泯今天穿了干净的白衬衣,下摆收在黑色西裤里。他很少穿得这般正式,意外地增添了一抹成熟,夹杂在蓬勃的朝气里,像茂盛的春日禾苗。从背后看,腰细得要命,最引人遐思的一截腰线藏进了些微的褶皱里,往下延展是笔直修长的双腿。   他跑过来拿早餐,如画的容颜近在咫尺,严寻莫名手抖了一下,钥匙掉在了地上。   唐泯没察觉到什么,俯下身去捡,嘴里还调侃道:“你是不是不行啦,放个钥匙都能掉。”   他弯腰低头,那截白皙如玉的后颈就暴露在严寻眼前,黑发柔顺地搭在上面,两厢对比,黑得更黑,白得……简直……   严寻感到口干舌燥,怔在原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唐泯没等到熟悉的反对声,纳闷地直起身,突然凑近了探究地盯着严寻看。   下一秒唐泯睁大了眼,严寻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捂住鼻子,冲进了卫生间。   留唐泯困惑不解地站在玄关处思索着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上火的食材,怎么就突然流鼻血了呢,那为什么我没事啊!   他兀自纠结着,严寻则近乎狼狈地处理好眼下的突发状况,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长呼了一口气。   还说我不行,我就是太行了。   --------------------   今天好短小哦! 第28章 番茄炒蛋   临出门时,严寻自然地拿过车钥匙要送唐泯去导师家,结果被严词拒绝了。   “你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都上火了。我自己过去,不要你送。”唐泯可不想再经历兵荒马乱的流血事件。   严寻仿佛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只得被迫接受了这份好意,眼睁睁地看着唐泯在门口向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孙教授住在学校对面的江滩小区里,离严寻家不远。   唐泯在门卫室出示了孙教授发给他的访客二维码,顺利进入小区,沿着导航一步三停地找路。   小区里绿化很好,规整的别墅群掩映在苍郁繁茂的树木之间,在炎炎烈日里硬是送来一股清凉。这里居住的大多是A大的教职员工,来往的老师有几个认识唐泯的,耐心地对他指了路。   一路磕磕绊绊,等唐泯终于如愿站在孙教授门前时,已经离约定时间不到五分钟了。   他有些紧张地按了门铃,面上看着倒是镇定。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来人一身酒红色露肩长裙,长相美艳大气,带着夸张的银色耳环。她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更适合做朦胧追光下的驻唱歌手,开口就成故事。   唐泯那句“老师好”卡在了嗓子眼里,他微微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女生看出他的窘迫和害羞,展颜一笑,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是唐泯吧,就差你了。我是苏问筠,叫我师姐就好。”   名字倒是颇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和她的容貌气质不太相符。唐泯也伸出手,清俊的笑意徐徐盛放:“师姐好,我是唐泯。不好意思来晚啦,找路花了些时间。”   他语气温和有礼,周身气度叫人挑不出错来,苏问筠眼前一亮,笑得更灿烂些。   她带着唐泯往里走,一路介绍着,从师门人员到今日聚会主要目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唐泯听得认真,不时点点头。   孙教授一群人在地下一层的庭院里喝茶,听到动静回过头温和道:“唐泯来了。”   “老师好,师兄们好。”唐泯微微欠身,带着笑意一一握手打招呼。   孙教授目前总共带了七个人,两位博士,五位硕士。唐泯是孙易良今年招的唯一一位学生,论资历论年龄都是最小的。他推开门走进庭院,带来夏日里的一阵风,吹迷了在场一众放荡不羁的直男心。   研三一位周师兄是最会来事儿的,打量唐泯片刻后,转头对苏问筠调笑道:“我宣布你不再是我们孙门的门面担当了,你自己收拾收拾铺盖退位让贤吧。”   苏问筠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唐泯,闻言不在意地笑笑:“师弟确实比我们都好看,不过最主要的是比你们几个臭男人好看,”她瞥了周师兄一眼,有些无语,“好歹见导师,你就穿人字拖过来?”   “这算什么,老王那条裤子三天没洗了呢。”   孙门最近在做一个大数据与法的相关课题,几个男生到帝都奔波了一周,各个机构到处跑,昨天才刚返校。老王又是一贯不讲究的,一觉睡懵了,出门时才发现穿错了裤子。   唐泯一边回答孙教授关于暑假学习进度的关切询问,还分出了一根神经注意着师兄师姐幼稚的拌嘴,一时有些想笑,那点紧张慢慢褪去了。除去满腹学识,大家都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孙教授关心完最小的弟子,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唐泯的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他对此次谈话十分满意。   “好了,不要说闲话了,都坐下来挨个谈谈暑假的读书心得。也给你们师弟打个样,现在这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孙教授板起脸训道。   周师兄察言观色能力一流,赶紧收住嘴,走过来坐好,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无聊的骂战。   唐泯坐到了众人为他预留的黄金宝座,紧挨着孙教授。抬眼便是日式枯山水,极简之中透着禅意。院子正中间是一株荷花。唐泯的视线安静地停在上面,良久才回过神来,眼里的笑意便消失了。   他无意识地摁亮手机,目光空落落地垂下来,扫到严寻十分钟前发来了好几条信息。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想见到严寻,或是聊上几句,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从心口的压抑中逃出去。   轮到周师兄发言,孙教授听得认真,暂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小动作。唐泯偷偷摸摸打开微信,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   严寻问他大约什么时候结束,非要过来接他。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这么大的一个宝贝,弄丢了怎么办。”这是严寻原话。   唐泯撇撇嘴,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不可否认,他被这些琐碎的唠叨拽出海面,重新回到晴空日光之下。   他心情好起来,也就不介意说点好听的,快速地回了信息:“嗯嗯,知道啦,快结束时给你打电话。”随即将手机翻扣在桌面上,专心地为接下来的发言打腹稿。   讨论结束已经是在两个多小时后了,大家一起进到室内吃饭。孙教授一家子醉心学术的高级知识分子,忙起来都属于废寝忘食的那一波,哪次吃饭都是叫外卖。聚在一起就是聚众点外卖。   这次招待学生,总不好继续从餐馆叫上一桌外食,师母只好硬着头皮上。虽说好歹是做出了十来盘菜,但是色香味通通全无。   一桌人不敢伸筷,分外谦让起来:“你吃你吃。”   “你也吃。”   “诶,你不是最喜欢麻婆豆腐吗?快尝尝师母的手艺。”   表面一片和谐,内里风云变幻,波涛暗涌。苏问筠把那盘麻婆豆腐强硬地摁在周师兄面前,言笑晏晏之下是赤裸裸的威胁:敢不吃就死定了。   周师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泪尝了一小口,脸色顿时就变了,甚至不敢细嚼就生吞下肚。还要忍着嘴里齁甜的怪味,昧着良心尬夸:“师母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这是我吃过最特别的麻婆豆腐。”   师母怪不好意思的,笑得情真意切,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好吃你就多吃点。”   唐泯初来乍到,没有经验,觉得番茄炒蛋看起来还算正常,于是很给面子的挖了一大勺,啊呜一口……人傻了。   好甜啊!救命救命!   他咬着勺子被口中的浓郁甜味大大震撼到,终于明白了周师兄的苦不堪言,只能有样学样的,硬生生咽了下去,恍惚间牙都要疼起来。唐泯火速埋头塞了一大口饭,鼓着脸颊慢慢嚼着。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连番茄炒蛋都能做得这么……清新脱俗!他十分不能理解,全然忘记自己也是两手不沾阳春水。   唐泯想起小时候去严寻家里玩,两个人疯闹了一下午。快到晚饭时间饿得前胸贴后背,唐泯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缩成一小团,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严寻,非说自己想吃番茄炒蛋盖浇饭。   严寻对他的每一个要求都十分纵容,被他用那样湿淋淋的眼神看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做出来。   那时严寻九岁,第一次下厨房。开煤气灶的时候不懂技巧,半天打不开,最后一次拧得很了,还被猛然喷出的高高火苗吓得一哆嗦。要不是唐泯扒在厨房门框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津津有味地做起监督员,严寻指不定要一蹦三尺高,才懒得顾及什么形象。   好不容易要在热油锅里打鸡蛋,唐泯什么都不会,却在后面兴致勃勃地指挥:“不行哦!要冒烟了才可以放鸡蛋!”“下番茄啊!”“哎呀呀!翻掉了!”严寻本来就手忙脚乱,听到他软乎乎的声音节奏被打乱得一塌糊涂。但他从头到尾也没开口让唐泯闭嘴,他舍不得凶对方。   这种明里暗里的退让和隐忍,从见面时的第一次,到后来十多年的每一天。   也不知道严寻是不是生来厨艺感就好,那碗盖浇饭的味道居然很是不错。咸度适中,汤汁浓郁,还有一小撮葱花点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部分鸡蛋有点糊了。炒鸡蛋的时候唐泯嚷嚷着西红柿太大块了,让他改小。严寻听话地去改刀,鸡蛋就忘了翻。   唐泯包了一大口汤汁泡饭,眼睛亮晶晶的,朝严寻比了个大拇指。这个肯定让严寻笑开了花。只要唐泯觉得好吃,一切都是值得的。严寻默默把烫了个小水泡的左手手背往桌布下藏了藏。   他单手趴在桌上看唐泯吃饭,不知道是真的有那么好吃,还是唐泯吃得香。他有些馋,跟唐泯打商量:“糖糖,给我吃一口。”   唐泯眨了眨眼,把最糊的一块鸡蛋递到对方嘴边。严寻也不介意,就着唐泯的勺子喜滋滋地吃了。   “好吃吗?苦不苦?”   “不怎么苦吧,好吃。你要不想吃糊的就都给我吧。”   唐泯笑弯了眼,跑去厨房拿了个小碗,却是分了一半推给严寻。   “辛苦哥哥啦,一起吃才最香!”   想到这里就想起严寻的手艺,这些年练下来比起许多餐馆都不能差。唐泯悄悄叹了口气,又舀了一大勺饭。   无视桌上的刀光剑影,他低下头单手给严寻发了条微信:“今晚可以吃番茄炒蛋盖浇饭吗?”   严寻回消息的速度像是一直都守在手机前,随时等待唐泯的问询:“好。给你做一大碗。”   --------------------   师母:哎呀,盐和糖长得这么像,一定很多人分不清楚吧! 第29章 绝世美人   说是等唐泯吃完饭去接人,还没到三点严寻就坐不住了。   唐泯含泪扒了一碗白饭,没吃饱但也实在难以下咽。饭后孙教授和学生们聊接下去的课程安排,唐泯躲在侧边沙发上,给严寻简短描述了一下菜品的神奇味道,配上一个“饿晕”的表情包。把严寻心疼得恨不得亲自去给大家做顿饭。   周末难得清闲,严寻一个人在家。明明是熟悉的房间,却觉得空空荡荡,哪里都不对劲,索性做了盒小饭团去接唐泯。   二十多分钟后,严寻把车子停在小区路边,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人事皆匆匆,他停在此处等自己注定会来的心上人。想着唐泯出来看见他的时候,会不会有染上眉梢的惊喜。于是这样的等待也变得充盈饱满。   在保安亭站岗的小伙子盯着不远处那辆黑色越野老半天了,车身锐利硬朗,大气粗犷中透着一丝买不起的奢华高贵。他咂咂嘴,以“维护小区治安管理”的名义跑过去敲敲车窗:“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看您在这边停了很久。”   严寻降下车窗,点点头:“在等人。不方便的话,我往后挪一些。”   他长相俊美,说这话时轻轻颔首致意,明明语气堪称温和,但由于面无表情,自带着上位者的冷厉气质。小伙子有些被吓到,连连摆手:“没事的,您等人可以停一会儿。”   严寻道谢,启动了车子打算往后退些,突然收到唐泯的微信:“我要结束啦!”   “好。”严寻迅速回复完,手指在聊天界面上悬了片刻。   保安亭的小伙子见状一愣,真神奇,就像春风化雨,眼前这个冷着脸的男人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他也没笑,但就是让人感觉到方才那种冷冰冰的漠然骤然褪色,整个人真正的松弛下来。   “您是在等女朋友吗?”小伙子母胎单身至今,对开着豪车的霸道总裁爱情故事很是好奇,多嘴问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霸总看起来不好相处,怕是要嫌我这个毫不相关的小保安胡乱八卦。   严寻有些被问住。因为迫不及待见到唐泯的飞扬心情,他倒没有感到被冒犯,思考过后认真回复:“我希望会是。”   小伙子听懂了,真诚地送上祝福:“您女朋友一定很漂亮,那我就祝您心想事成。”   严寻失笑,赞同地点点头:“谢谢你的祝福,他确实非常漂亮。”   小伙子羡慕地目送着严寻往后开了几十米,走回自己的岗位上,打起精神观察进进出出的女生,想看看能被有钱大帅哥喜欢的究竟是怎样的大美女。   这个很可爱,但不算漂亮,应该不是;这个小姐姐好帅啊,不过和漂亮不沾边吧。聚精会神的瞅了半小时,也没看到什么绝世美女。但那辆越野还在耐心等待。小伙子不禁有些佩服,这要是追不到人,那我可能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唐泯看了看时间,有些急躁地挠了挠裤缝。半小时前几个人就说要走,临到门边周师兄才想起来课题中遇到的一个问题,几个男生围在孙教授旁边严肃地讨论起来。   然而唐泯还没参与到课题中去,对这些不甚了解。孙教授把他分到了另一个课题组,苏问筠正好是学生中的组长,自告奋勇地担下了和唐泯对接的任务。这就导致身旁热火朝天的讨论,而他只想回家干饭。   胆从饿边生。唐泯主动地戳了戳同样一脸无聊的苏问筠:“师姐,他们要讨论多久啊?”   苏问筠笑笑:“这个不好说。周师兄出了名的话多,还天天不带脑子出门,”她转头看了看他们的讨论进度,“我们先走吧,不等了。”   “诶?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都很随意的,你不要太乖了,以后会被欺负。”她被这个乖巧纯真的小师弟逗笑了,当即拉着对方往外走,不过路过师母时还是打了声招呼。   “没事啦,等他们聊完可能一下午都没了,师母待会儿会跟老师说的。”   唐泯一路上看着苏问筠欲言又止,眼里明晃晃的纠结。苏问筠再一次感叹对方真的太乖了,他真的有二十多岁吗?这么想着,她就打趣地问了出来。   “啊?我23啦。”唐泯困惑地歪歪头,不懂对方为何这么问。   他身高腿长,比苏问筠高了大半个头,做起这个动作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灵动神采,苏问筠被会心一击,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快,连忙岔开了话题。   两人并肩闲聊走出小区。苏问筠跟他说的都是非常实用的学习方法和未来规划建议,算得上倾囊相授。唐泯很感激,听得认真。   到保安亭旁就要分道扬镳了,两人默契地停了脚步站在树下,话题却一时未断。   倒是站岗的小伙子精神一振:来了来了,大美女来了。看着高贵冷傲的御姐风范,肯定错不了。   吃瓜人默默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苏问筠止住话头:“好啦,先聊到这里吧。有人来接你吗?”   “嗯嗯,”唐泯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我朋友来接我。师姐呢?我让我朋友先送你回家吧。”   唐泯对女孩子素来温和宽容,遇事也是能帮则帮。   苏问筠笑得更灿烂:“不用了,那边就是地铁,半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她看起来就是十分独立飒爽的性格,唐泯倒不是很担心,只是叮嘱道:“那麻烦师姐到家后给我发条消息,我好放心。”   “你关心我,怎么能叫麻烦我呢。你太客气啦,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她故意学唐泯的样子歪歪头,努力缓解唐泯一路上若有似无的距离感。   不得不说,女孩子卖萌真是赏心悦目。旁边的保安双眼发亮,兴致勃勃地吃瓜:那位霸总帅哥不会被戴绿帽子了吧!看这男孩多帅啊,又青春又靓丽,很有挖墙脚的资本嘛!   唐泯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时不时的视线,他露出个有些害羞的笑,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苏问筠的突然靠近打断了。   女孩微微踮起脚靠近,从他头上拿下了一片树叶,在指尖转了转,笑道:“它掉到了你头上,我帮你拿下来了。”   唐泯的脸迅速红起来,甚至有蔓延到耳根脖子的趋势。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仿佛仍能从空气中闻到对方靠近时一瞬间明显的香水味,这香气搅得他更慌张了,结结巴巴道:“谢谢……谢谢师姐?”   苏问筠“噗”地笑出声:“你好可爱啊!”   “滴——”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喇叭声。   唐泯正尴尬着,听到这声音赶忙转头去看。   是严寻的车!   正津津有味地围观这一切的小保安雷达一动:他来了!他来了!现实版的三角大战要上演了吗?   唐泯也是眼神一亮,抿着唇忍着内心的激动。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庆幸严寻来得如此及时。   “师姐,我朋友到了,我先走了,你到家跟我说一声。”唐泯堪称雀跃地用脚尖点点地面,在对方点头后立马朝严寻跑了过去,背影恨不得写满五个大字:终于解放了!   苏问筠忍不住笑,这一天的笑容比她一星期加起来还多。小师弟可真是个宝贝。   眼看着唐泯冲到车门边,熟练地打开门坐了上去,片刻后车子发动,逐渐远离视线。   小保安人傻了。他看看转身走向地铁站的女孩,又看看连车尾气都闻不到的大马路,被震惊到怀疑人生:就这?是我瞎了还是他瞎了?还女朋友?绝世美人?问题是!再好看那也是个男人吧!淦啊!   --------------------   没错,就是绝世美人怎么了! 第30章 吃醋   唐泯欢快地跳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向严寻要吃的:“饿饿饿饿饿!”   严寻的烦躁被骤然打断,下意识接上:“曲项向天歌?”   “嗯?”唐泯扒拉出淡绿色的猫咪饭盒,喜爱地摸摸猫猫头,这才打开吃了起来,“背诗干嘛?”   他眨巴着大眼睛,迷惑不解地分出点精力好奇发问。   严寻本来憋了一肚子气,在酸溜溜的危机感驱使之下,打算二话不说先盘问盘问那女孩的来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对方没心没肺地喊饿,又好气又好笑。关键是他还嘴欠地秒接话,现在话题走向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拉不回来。   他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某个小猪一上来就背鹅鹅鹅吗?”   唐泯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后乐不可支,被自己逗笑了。严寻刻意冷了片刻,见唐泯越想越开心,实在绷不住了,也跟着笑起来。   到了下个路口,唐泯向后仰着头还在乐,连饭团也不吃了。   严寻怕他笑得狠了对身体不好,清清嗓子止住笑意,碰了碰唐泯的手背:“宝贝别笑了,待会儿岔气了难受。先吃点东西。”   笑得太久确实累得慌,唐泯慢慢收住嘴角,困顿地眨眨眼,乖乖点头。   他这才发现笑了一通,肚子更饿了,于是重新拿出饭团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车子在路口遇上红灯,严寻停车等待,侧身温柔地看向唐泯。注视着对方解决完一个小饭团低头挑选时,用手指蹭了蹭他滑嫩细腻的脸颊:“今天怎么样?”   两个人从小到大始终待在一起,严寻的小动作层出不穷。初中时,唐泯还吐槽过严寻就像狗狗一样,总要挨着蹭着。现在早已见怪不怪,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也没躲,又挑起一个饭团送到嘴边:“挺好的,师兄师姐人都很好,对我也很照顾,”顿了顿,唐泯假装不经意地随口一提,“老师也很好,还夸我了。”   严寻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说这话时羞涩地眨眨眼,嘴上轻描淡写,实际上耳朵都竖起来,暗戳戳地讨要夸奖。   严寻被萌得不行:“我们糖糖这么厉害啊。”   唐泯舒服了,抿着唇矜持地点点头:“还行吧,要再接再厉。”   “宝贝真棒。”严寻由衷夸赞,爱怜地把对方头发揉乱,换来不轻不重的一爪子。   他顺势把唐泯整只手握在掌心,笑着晃了晃。   “哼,”唐泯不服气地皱皱鼻子,“我要吃东西啦!”   掌心的触感柔若无骨,五指纤纤,严寻摸上了瘾,又顶着唐泯威胁的视线不拍死地摩挲片刻。看唐泯要恼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生硬地转换话题:“糖糖,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位是你师姐吗?叫什么名字啊?”   唐泯果然被顺利带偏:“是啊,我们师门唯一的女孩子,苏问筠,现在读研二。”   研二啊,年龄层面也比较合适。   严寻又回想起方才在小区门口见到的画面。唐泯对这些情愫十分迟钝,他只当是师姐的破冰举动,拉近一下双方距离。但这不代表严寻察觉不到。他对于任何出现在唐泯身边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判断标准,这些年还从未看走眼。   严寻若有所思地追问:“长得蛮好看的,对吧?”   “是啊。”唐泯又塞了一口,一脸幸福地眯了眯眼。   完蛋,糖糖觉得她好看,大危机!   严寻按捺住满肚子的急切,一边打方向盘,一边佯装浑不在意地随口一提:“她这么好看,肯定有男朋友吧?”   唐泯有点惊奇,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身边人,把严寻看得浑身不自在,差点就全招了。但也许是唐泯天生缺少那根筋,他只当是严寻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乖顺地摇摇头:“没有啊,我们师门好像都单身。”   说完他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这个人好像前不久才对自己表了白,谈论这些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唐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窘迫,埋头吃东西不说话了。   严寻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他整个人都被“单身”这个信息威胁到了。   喜欢唐泯这些年,严寻对于他身边的男孩子并不十分在意。如果唐泯真的能够接受男生,那个人一定是他,绝不会是别人。倒不是说他对自己有多自信,只是他会拼尽全力不给对方留一丝机会。   可是女孩子却不同。严寻也许是全世界最爱唐泯的人,但他终究是个男生,和唐泯同样的性别,给不了他世俗意义上的认可。只能占据着好兄弟的位置,卑劣地偷得心上人半分温柔。   但严寻不肯后退。他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你们师门是不是风水不好?”严寻思索片刻,装模作样地提议,“我看谭钦也单身,要不要介绍师姐认识认识?”   唐泯再迟钝也有些回过味来。他把饭盒盖好,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上,有些想笑:“你怎么啦?”   “我……”严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经意转头,瞥见唐泯揶揄的小眼神,顿时有些泄气。   他犹豫片刻,坦诚道:“宝贝知道的。我就是吃醋了。她刚刚离你那么近,气死我了。”   严寻几乎不会有这样情绪化的表达,“气死我了”这种字眼是唐泯爱说的,有种不自知的娇嗔,严寻每次都非常受用地耐心哄他。   轮到唐泯了,他却只觉得好笑,眉眼弯弯,一副不好意思笑出声又实在忍不住的样子。   严寻拿他毫无办法,吃个醋也吃得乱七八糟,只能拽过他的手指警告地捏捏,力度轻得连只蚊子都拍不死。   唐泯才不怕他,但还是实话实说:“为什么要生气?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怎么不可能呢?我们糖糖这么好。”严寻是真的忧心忡忡。   唐泯闻言无语地往后一倒,发自真心地说:“你对我滤镜太厚啦!”   严寻也不与他争辩,已经打算好安插自己人作为眼线,势必要把小火花浇灭在摇篮里。   当天晚上,严寻趁着唐泯洗澡的功夫,偷偷摸摸地联系程知远:“你知道我对糖糖告白的事情吗?”   程知远一个月内第二次险些被果汁呛到,好家伙,这对小情侣一个比一个直白。他急忙表忠心:“我知道。你放心,严哥,吃了你四年东西,我就是你的人了。挺你!”   严寻嫌弃:“话要说清楚,你不是我的人。”   程知远很扎心,还没来得及哭诉又收到严寻的指示:“我想拜托你帮我注意点糖糖身边的人,要是有谁想追他,你及时跟我汇报一下行吗?”   这个简单,程知远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他一直很看好严寻。光是他能看到的地方,都知道对方有多宠唐泯,而唐泯对此的接受度也非常高。两人也不是不可能嘛。   程知远被自己说服了,坚决不能承认是被严寻发过来的大红包策反了。   笑话,我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吗!   --------------------   谭钦:??什么介绍? 第31章 月亮   研讨会圆满结束,唐泯头天晚上就跟严寻说好,第二天早晨不要喊他起床。比起按时吃早餐,他更想睡到自然醒。   严寻也心疼他近日的疲惫,点点头同意了。   唐泯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浑身酸软,提不上什么劲儿,索性闭着眼睛赖在被窝里。   当初选窗帘的时候,是严寻带他一起去的。唐泯特意要了遮光性不是很强的米黄色。   临近正午,炽烈的日光穿透窗帘,把室内照得明晃晃的,好像在迎接亮堂堂的未来,一切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唐泯又要困晕晕地睡过去,突然听到敲门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揉揉脸颊,先摸过手机瞅了一眼。   严寻说给他点了外卖,大概快到了。   唐泯连忙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跑到楼下打开门,捂着半张脸瓮声瓮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在睡觉没听见。”   外卖小哥本来按门铃都按烦了,没想到对方脾气又好长得又好看,当即摆出热情的笑脸:“没有没有,祝您用餐愉快。”   关上门,唐泯才放下手。他偶像包袱八斤重,要不是怕外卖员等急了,没刷牙是坚决不肯和人讲话的。   解决掉午餐,唐泯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综艺节目。在主持人并不好笑的包袱中慢慢转着消食,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严寻的微信。   猛然空闲下来,他竟然有种逃离学习的空虚感,让人毛骨悚然。唐泯热爱学习,但也不想无时无刻都陷入其中。   最后实在无聊得很,久违地翻看起朋友们的近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要打开朋友圈,就发现每个人的人生都是高潮迭起,跌宕起伏。起承转合之中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   唐泯很少留意,这一刷便兴致勃勃地翻了许久。   程知远日常吐槽亲娘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唠叨;李卓然养了只金毛,每天晚上遛狗跑步,必定要炫耀一条;路十安偶尔发一些工作上的困扰和不如意;孙如倩前天去看电影了,拍了张爆米花和可乐杯的照片;下面紧挨着她的就是钱铭溢出屏幕的狗粮,孙如倩靠在他肩上的合影,两个人都笑得灿烂。   唐泯也跟着笑了笑,由衷地替他们开心。   当初在海边旅行,唐泯曾问过她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后会收到严寻的告白。现在他对于这个问题更加困惑了。对于严寻的喜欢,他明明是当事人,却总觉得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也说不上来,隔着一层朦胧不清的纱。但是看孙如倩笑得这样开心,想也知道喜欢是一种十分美好的心情。   当时唐泯说自己不懂,也没想过要懂。可是现在,他突然有些好奇。   他退出去给孙如倩发消息:“倩倩。我想请教你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孙如倩秒回:“有有有!糖崽找我怎么可能没时间!”她对唐泯永远这样热情喜爱。   “我想认真地问问你,喜欢,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啊?”   孙如倩大吃一惊,难道糖崽动心了?!哪个狗东西拆我cp!!   她饭也不吃了,无情地一巴掌推开钱铭凑热闹的头:“崽崽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唐泯想了想,含糊其辞道,“就想知道嘛!”   孙如倩才不信。唐泯醉心学业,对这些感情问题向来不甚在意。她焦急地跺跺脚,索性去问严寻,很快得到回复。   哈!哈!哈!孙如倩简直想仰天呐喊:我的cp是真的!   她傻笑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连忙跟唐泯解释:“崽崽,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很复杂,”她思考片刻,认真道,“有的喜欢是每一刻都怦然心动,而有的是平平淡淡的安全感,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喜欢。   我无法确凿无疑地告诉你,怎样是喜欢,或者怎样的喜欢是标准的。因为它没有定论。我只能说,从我自己的角度而言,喜欢,如初冬旭阳般暖洋洋的,是春日化雪清凌凌的,干净又温暖。只要知道自己的心在喜欢,也在被人喜欢,就仿佛拥有了无坚不摧的勇气。”   勇气。   唐泯看着这两个字怔住。   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每次只要有严寻在,他就会变得既勇敢又怯懦。好像一瞬间什么都不怕,足以应对所有狂风暴雨,却又很想在他身后做回小孩子,因为笃定严寻会拼命帮他撑着,哪怕用自己全身的骨肉铸成一座堡垒,也要护住他。   下午五点过,严寻停到楼下给唐泯发消息:“糖糖,下来。带你去吃饭。”   他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但又担心晚间风大容易受凉,只得叮嘱道:“宝贝记得带件厚外套。”   唐泯换了身简单的T恤长裤,准备出门,闻言便折返回去拿了件外套。   这几天严寻总是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肯透露。唐泯猜测会有什么饭后活动,也懒得再问,直接听话照做了。   晚餐去了很高级的西餐厅,唐泯没穿西装,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一顿饭吃下来瞪了对方好几眼,暗戳戳地指责严寻没提醒他穿得正式点。   坐上车他还在不开心,气鼓鼓地抿着唇。   严寻很冤枉。他向来不愿意在这些方面给唐泯提要求,何况吃西餐也不一定非要穿正装,事实上餐厅里大多数人的穿着都较为随意。   但糖糖生气了能怎么办,只能顺毛哄。   “糖糖,我错了,”严寻认错的姿势熟练得让人心疼,语气温和诚恳,“我不该没有提前跟你说明,不过糖糖穿什么都好看。”   唐泯就知道他要说这句话,无奈地摇摇头岔开话题:“我们要去哪啊?”   车子开上城郊的盘山公路,音箱里播放着不知名的英式摇滚,目之所及是青黄交接的画卷。唐泯打开车窗,温热的晚风拂面。暖黄色的夕阳映在他的脸上,这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带你去世界的尽头,糖糖敢不敢?”   世界的尽头是山顶一处空旷的观景台。倒并未开发成很商业的样子,脚下是略显杂乱的野草,边际处用结实的绳子围起来。   他们开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天色彻底黑下来,皎皎明月悬在头顶,星辰被逐渐点亮。   在山顶看星星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天地被彻底打开,墨蓝色的幕布之上,璀璨繁星灿若烟波,俯视着微茫万物。   浩渺的无垠星空将宇宙一角带到唐泯面前,给他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他呆呆地仰头,跟着流动的星辰往前走了几步,被严寻温柔地拉住手:“糖糖,往下看。”   脚下是繁盛的万家灯火,火树银花不夜天,承载着这座庞大城市里所有离合悲欢。   天际星海,地上银河。唐泯在夜风中回过头,笑容胜过漫天星光。   严寻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不远处荧幕亮起,自动播放起熟悉的影片。是唐泯看了很多遍但依旧最喜欢的电影《星际穿越》。   唐泯惊喜地跑过去摸了摸,又注意到后面隐藏着的小型发电机。   原来严寻最近一直在忙着送他这份浪漫的惊喜。他缓缓回头看向严寻,眼里有晶莹的泪光。   严寻心里又酸又软,走过去把人牵到车前。唐泯一言不发,顺从地被带着走。   前车盖正中间放着一束百合花,插在透明玻璃瓶里,周围摆着唐泯最喜欢的小零食。   严寻伸出手,轻轻地蹭了一下唐泯泛红的眼尾,随后搂着他的腰,像抱小孩一样温柔地将他安置在车盖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唐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双脚腾空。   得益于越野优越的高度,唐泯自上而下地看着严寻,这个角度让他有些惊奇地笑起来。   严寻站在他面前,温柔道:“糖糖,你最喜欢星空。我把今晚的星月都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伸出手指隔空临摹了一下严寻英俊的眉眼,生平第一次,感到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不疼,但是有点痒。   严寻把所有东西都挪到唐泯那侧,单手撑着跳上车,和唐泯肩并着肩,腿靠着腿,亲密地黏在一起。两个人谁也不曾开口,安安静静地看完一场老电影。   直到片尾曲也放完,自动播起了《Yellow》,严寻温柔地注视着唐泯,低声跟唱起来。   明明音响声音更大,对方低沉的嗓音却清晰可闻,滚烫炽热的爱意包裹住唐泯。   他惬意地荡着双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严寻。   “宝贝,今晚可以申请加一分吗?”语气温柔似水,耐心无比。似乎即使唐泯给了否定的答复,他也会守在对方身边努力让分数加满。   在喜欢唐泯这件事上,严寻永远有着取之不竭的耐心。   唐泯微微笑着,不说话。   在夜空下,一切烦恼都无足轻重,心动却被无限放大。   严寻低低地笑了声,并不在意:“不加就不加吧。那我可以要一个拥抱吗?”   唐泯不肯开口,微垂着头,一点一点地蹭过去,把头轻轻抵在严寻的肩膀上。   仿佛生来便是这样严丝合缝。夜风绕过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打着转飘远了。   严寻静静感受着脖颈处那抹温热的气息,伸出手把人揉进了怀里。抱起来软乎乎的一小团。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怀抱,在唐泯白净的后颈处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怀里人轻微地颤抖一下,严寻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一个充满百合清雅香气的拥抱,发生在八月的夜空下。   不知道抱了多久,音箱十分应景地随机播放到《Talking to the moon》。唐泯动了动,鼻梁蹭到严寻裸露的皮肤上。他像是有些冷了,伸出葱白的手指悄悄抓住了严寻的衣角,把自己更深地埋入对方怀里。   严寻感受到了这一系列小动作,不禁失笑。   他轻柔地碰了一下对方小巧的耳垂,喃喃道:“我再也不要跟月亮倾吐我心了,因为月亮也落在我怀里。“   --------------------   《Yellow》是Coldplay的,《Talking to the moon》是Bruno Mars的。都非常非常好听哦!严哥说的“跟月亮倾吐我心”,是后一首的一句歌词的中译。 第32章 校庆   从山上回来,两个人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唐泯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非常别扭。要说和之前十多年的相处有什么过大的差异,倒也不是。严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要星星不给月亮,甚至可以说对他更加顺从和疼爱。   他像是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留给了唐泯一样,只要一有空,就带着人到处去玩,目光也时时刻刻落在唐泯身上。   对方并没有态度上的转变,问题出在唐泯这里。   他好像提前在行为上默许了严寻的不断试探与靠近,可是心态一时之间难以转变。于是那些习以为常的亲密接触都变得奇奇怪怪。   出去玩了两次,唐泯就死活不愿意出门了。   他又重新拾起了学习大业,势要与论文专着死磕到底。   严寻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略微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没过几日便是高中校庆。严寻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有个简短的发言任务,其实也请了唐泯,不过他对于这些形式作业感到些许厌倦,委婉地推拒了。   严寻的稿子早就写好了,但他非说唐泯文字功底强,还是拿给对方修改了一遍才发给学校那边。唐泯就打算安安份份的当好场外观众,完全不用操心,反而落得清闲。   返校那天,严寻穿得很正式,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完美的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修长身材。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副薄薄的平光眼镜,遮住了深邃的眸光,端得一副斯文败类的形象。   唐泯透过镜子看向他,撇撇嘴,无情吐槽:“你是孔雀开屏吗?”   严寻的容颜过于锋利俊美,脸部线条棱角分明,戴上眼镜后反而恰如其分地中和了凌厉的气质,整个人都温雅下来。   唐泯这话说的有歧义,容易叫人误会。严寻才不管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挑着喜欢的含义去理解:“糖糖在说我好看吗?”   他眼里都是笑意,单手推了推眼镜,戏谑地看着唐泯。   救命啊!我为什么要觉得严寻居然有点帅啊!   唐泯自己把自己气到了,恨恨地踹了某个骚里骚气的人一脚,自顾自地跑出了门。   难得七十周年校庆,学校还是做足了排场,光停车位就延伸了半条街。   正值黄昏,熙熙攘攘的人流来来往往,人多得快要走不动道。严寻把车停在侧门口,和唐泯一起步行进入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踏入砖红色的大门,像趟过旧日长河,褪色的高中时光纷至沓来。   唐泯顿了顿脚步,环顾一下四周。匆匆路过的每张年轻面孔都是千篇一律的灿烂笑容,穿着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额上汗津津的,奔跑起来像一阵炙热的风。   他有点被这种热火朝天的氛围鼓动了,小幅度在原地跳了跳,头上的小呆毛也随风扬了扬:“严寻,那个流程第一步干嘛来着?”   “去主席台签到。”   路过的两个男生抬着一架矿泉水路过,没留意撞了唐泯一下。   严寻皱了皱眉头,把东张西望的某人拉住,一路牵着往主席台的方向走。   校庆的整个安排和唐泯读高中时变动不大,以校庆晚会的十多个表演节目为主体,穿插着校长、副校长一众领导和知名校友的讲话,力争严肃与活泼兼备。连口号都一如既往:拼搏青春,展现时代风采。   唐泯从一位女孩子手里接过宣传单,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严寻的讲话在倒数第二个,紧接在一个歌曲串烧后面。   签到过后,两人站在茶歇处和年级主任聊了片刻。   这位徐主任是高三时被调过来负责他们的,为人十分严厉,几乎每个学生都被他的河东狮吼震慑过,江湖人称“徐飞刀”。   每周一的清晨,徐飞刀雷打不动地伫立在大门口,对不符合着装要求的学生一顿痛批,偷摸带早餐进校被抓到的更是要在国旗下排成一小串,接受来来往往学生们的注目礼。   但是徐主任对唐泯却堪称温和,即使偶尔瞥到唐泯惊慌失措地藏着给同学带的早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的唐泯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大考小考都是毫无悬念的年级第一。他性子温柔,对上谁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好脾气,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在国旗下讲话时,旭日照在他白皙光洁的脸上,少年的神采是整个高中最靓丽的风景线。   唐泯每学期收到的情书都是厚厚一沓,很多都没有署名,也不求回应,只是想把自己最干净澄澈的喜欢,说给正当好的年纪里,最好的那个人。   他一路走来,仿佛被全世界偏爱。   不只是徐主任,每位老师都对这位优秀的学生印象深刻。凡是带过唐泯的老师,都曾津津乐道地在后来的班上谈论过得意门生的辉煌事迹。   “这都四五年了,你们都长大了啊,我们却老了。”徐主任喝了口茶,笑着感叹。   好像人一旦到了某个岁数,状态就开始无从抵抗地走下坡路。徐主任几年前在校门口抓纪律时,还是那样精神百倍,中气十足。这次见面,唐泯恍然发觉,他真的快老了。岁月染白了他的鬓角,也磨去了他过分的暴脾气。   好些同学路过这里,都十分自然地和徐主任打了招呼,而对方也端着保温杯,和蔼地回应着。   这是唐泯在校三年从未见过的景象,他感到惊奇的同时也有些难过。   时间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每个人拼命长大,又在众人都不情愿的情况下,催着对方老去,直到成为山上一座小小的墓碑。   唐泯吸吸鼻子,认认真真地反驳:“才没有,您一点都不老。”   徐主任被逗笑了,心下熨帖,温和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师起码还能再教个十年。”   严寻一直牵着他的手,此刻安慰般地捏了捏,在唐泯侧头看过来的时候,温柔地冲对方笑笑。   这些小动作,他做得坦坦荡荡,处处显示着密不透风的亲昵。   徐主任也没多想,倒是有些欣慰:“你俩关系还是这么亲近,真好啊。好好保持住啊,现在的社会,有一个知根知底的、真心的朋友,那可是无价之宝!”   “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没等唐泯有什么反应,严寻就率先做出了保证。   “那就好,好兄弟就应该互相扶持嘛。”徐主任很是欣慰,拍了拍严寻的肩,过去活动区查看进度了。   唐泯红着脸,半个身子躲在严寻的背后,有些无语地给了对方一拳。   他敢打赌,严寻说的那个在一起和徐主任认为的一定不是同个意思!   晚上七点半,校庆晚会准时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严寻的光,唐泯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二排正中央,观赏角度绝佳。   作为学生看演出总有种世界末日来临前的狂欢感,笑闹都要最大声。而时隔五六年,如今的唐泯坐在这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曲终有散生,他也成了真正毫不相关的看客。   不过节目的质量还是很高的。学校向来重视学生的文艺活动,鼓励高素质全方位的发展。这台晚会的好几个演出,都让唐泯耳目一新,为同学们天马行空的创造力所折服,鼓掌鼓得手都红了。   他专心致志地看演出,严寻就目不转睛地看他。见唐泯双手通红,严寻颇有些不赞同地牵到怀里揉了揉:“别那么使劲儿,手不疼啊。”   唐泯努努嘴,不服气地撞他一下:“这有什么好疼的,你也把我想的太娇气了。”   严寻忍俊不禁:“你不是我的娇娇公主吗?”   “严寻!”   这么多人!听到了怎么办!要说不能回家说吗!   唐泯羞红了脸,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严寻看他反应这么大,连忙开始三连反省:“我错了,我不对,你别哭。我不说了。”   唐泯做了个深呼吸,气嘟嘟地鼓鼓嘴,随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眼尾微红,这样含羞带怒地一瞥,不仅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印证了那股娇憨动人的情意。   严寻把这一眼深深存进心里,低头笑了笑,起身去后台做准备了。   灯光如昼,最亮的那一束笼罩在严寻周身。   他安静地站在台中央,抬眼望过来时,唐泯听到身后一大片的女孩子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唐泯突然有些想笑。年轻的孩子们爱憎都很分明,一点也不想去遮掩。   严寻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他不疾不徐地念着发言稿,成熟男性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唐泯渐渐听得入神。   他突然想起那次同学聚会结束后,严寻背着他路过校园。对他说,“我总是在台下注视着你。”   唐泯直到今天才明白,那原来是一句隐晦的告白。   在肆无惮忌的年纪里,严寻的喜欢教会他的第一堂课,就是保持缄默,是口不能言。   现在轮到他在台下看着对方,体会着七年前的那个略显青涩的男孩,是用怎样一种心情日复一日地仰望着他。   甚至远远不止是七年前,还要更久。久到唐泯无知无觉的那些日子。   他慢慢湿了眼眶。   故事拉回到2003年的夏末秋初,唐泯随着唐栩工作的变动搬到C市。开学第一天,在实验小学的铁门外初次见到拿着煎饼的严寻。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将带给彼此最长远的陪伴,甚至在未来成为最爱的那个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   --------------------   “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进入回忆章节,主要是严同学的暗恋史,讲一下情之所起。 第33章 小仙女   2003年八月底,唐栩的工作调动,全家人南下前往同省的C市,后备箱里满满当当装着外婆自制的各种干货、酱料。   开了大半天,总算赶在落日之前来到新家。上下三层,带一个十来平米的小花园。   “宝宝在车上坐会儿,爸爸妈妈去把房子通通风。”舒岚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块小兔子手帕,细心地围在唐泯胸前,又把外婆塞的小铁盒交给他。   唐泯小时候身体不好,对粉尘、冷空气之类的严重过敏,一旦吸入就有咳个不停的风险。   这个新家距离装修好已经放置了近半年,室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异味。唐栩几乎是从听到调职的风声起,就事无巨细地开始筹备,就是为了唐泯住进来的时候,能够更舒服一些。   舒岚敞着大门忙进忙出,唐栩先跑到楼上把宝宝的房间清出来。   快到晚饭时间,巷子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唐泯有点饿了,坐在后座上开心地晃脚脚,一口一个小糕点吃得可香。   小孩子房间小,唐栩很快收拾完毕,到车上拿东西。   路过后座,他笑着敲敲车窗,唐泯包了一嘴绿豆糕看过来,脸颊鼓鼓,像只饱满圆润的小包子。   “好吃吗乖宝?再等一小会儿,爸爸把东西放好就去给你做饭。”   唐泯听懂了,用力点头,模模糊糊地“嗯嗯”两声。   吸吸宝宝,动力满满。   他加快收拾的速度,半小时后打开车门,把唐泯抱了出来。   唐泯已经过了七岁生日,自觉一只脚已经迈入大孩子行列了,被爸爸抱着很是不满地扭来扭去:“爸爸爸爸,我要下来!我一年级了!”   “一年级怎么了,还不是我和妈妈的小宝宝。”唐栩觉得可爱,轻轻颠了颠怀里的小团子。唐泯被吓到,一把抱住唐栩的脖子,愤恨地在对方肩窝处滚了滚脸。   爸爸太讨厌啦!   新家的生活安宁而温馨。   舒岚每天下午带着宝宝去少年宫给孩子们上课。她教钢琴课,一个人带了两个小班,都是比较有基础的高年级。唐泯也跟着学,是其中最小的学生。   叮叮咚咚的泉水般的乐声,成为了唐泯对于新环境最深刻的记忆。   唐栩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五点多,他将车停在少年宫门口等宝宝出来。   从枝叶缝隙中散落的夕阳把身影描得金黄,他总是站在那颗高大的梧桐树下,一把抱起冲过来的唐泯,在甜甜软软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一口,然后笑着牵过舒岚的手,轻轻揉着缓解妻子的疲惫。   他很少空手回家,每天都要给唐泯准备一个小惊喜。有时候是锡箔纸叠成的小青蛙,有时候是一小包彩色糖果。   就像拆盲盒一样,在每日下午回家时,唐泯都会开心一路,笑得比蜜还甜。他实在非常好哄,无论爸爸送什么都能很珍惜地玩上许久。即使出现了新宠,也会整整齐齐地把之前的小礼物码在房间书架上。   晚餐一般都是唐栩掌勺,舒岚给他打下手。夫妻俩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谈话也轻言细语,偶尔开玩笑似的拌拌嘴,柔情蜜意要从厨房里溢出来。   唐泯坐在地上搭积木,时不时撑着小脸思考片刻。   橙金色的余晖洒进厅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说着一天内各自的见闻。   夫妻俩为了鼓励唐泯更好地学会语言表达,说两句话就要问问他的意见。   唐泯捧着猫耳朵的黄色小碗,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奶声奶气地认真发言。往往在他慢慢吞吞地讲话时,唐栩一边温和地赞同,一边趁着宝宝不注意拼命夹菜。等他讲完了,低头一看,好家伙,全是胡萝卜。   眼看着一片红彤彤,唐泯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攥着小拳头抬起头,泪汪汪的一双眼,要哭不哭的小模样。   唐栩十分心虚,又灰溜溜地夹到自己碗里:“宝宝不哭,我吃,我吃。”   “嗯!”唐泯揉揉眼睛,重重地点头以示对爸爸无良行为的责备。   七岁的唐泯有个伟大的梦想,长大以后成为一名科学家,研制出没有怪味的胡萝卜,让今后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再受苦。   为了完成这个梦想,他央着舒岚买了一大箱喜之郎,坚持不懈地吃了好几年。   为了让唐泯能够接纳胡萝卜,舒岚以其为原料摸索着烤了几袋兔兔饼干。又用印满碎花的棉麻布块做成小布袋,一次装上一小点。   拿到手时,唐泯很惊喜地“哇”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斜挎在身上。他跑到镜子前,欢天喜地踏着小碎步转了一圈:“妈妈,我好看吗?”   今天是九月一号,去新学校报道的日子。舒岚特地给他穿了带小领结的短袖衬衫,配上海蓝色的五分裤和黑色的小皮鞋,像照相馆里粉雕玉琢的小模特。   此刻挎着橙灰色相间的小布包,一脸期待地等待妈妈表扬的样子,简直让人心都化了。   “好看!我们宝宝是最漂亮的小学生!”   唐泯这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扑进舒岚的怀里,把笑容藏起来不给看了。   一家人的户籍还没转过来,唐泯算是借读生,交了一千元的借读费。今天只是来看一下环境,正式开课要比正常的学生晚一天。   他们比正常报道的时间来得早,打算离开时正赶上一年级新生们进校。   唐泯头发有点长,温顺地垂在肩上,睫毛又卷又密,唇红齿白的小模样,让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都不免好奇的看上一眼。   他抿抿唇,把眼前有些遮眼睛的碎发撩到耳后,不声不响地被妈妈牵着手往校门口走。   这一天,也是严寻进入学校的第一天。   这是个在外亮相的大事。见班主任第一面,怎么能不拿出美貌和气场呢。周乔忆十分用心地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就挤掉了做饭的时间。   她一路上东张西望,比严寻还激动。看到眼前一亮的男男女女,就兴致勃勃地试图和儿子搭话,但都被无情地忽视了。   严寻板着小脸,拿着一个手抓饼边走边吃。他完全欣赏不动周围人的衣着打扮,也无从和对方探讨。   离实验小学的大铁门还剩几步路,围墙上烫金色的招牌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周乔忆碰上个熟人,和对方热情地唠起嗑。   唐泯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严寻眼前的。   在一众叽叽喳喳的小豆丁包围之下,安安静静的唐泯显得格格不入。   他从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一块小饼干一点点咔嚓咔嚓,吃得十分认真。期间还躲在妈妈背后,绕过两个打打闹闹的小孩子。等走过了,却好奇地回头看上一眼。   风吹过来,把唐泯的头发吹乱了。他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随后抬头和妈妈说了句什么,抽出手,把剩余的饼干一口含到嘴里,拿出小手帕仔仔细细擦净手后,才慢条斯理地把头发别到耳后。   隔着老远,严寻都能清楚地看见唐泯扑闪扑闪的长睫毛。   他站在原地,举着煎饼呆呆地注视着,像一朵追随着太阳不断调整角度的向日葵,直到唐泯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短短一面,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乔忆终于想起来自己儿子还等着去班级报道,只能和朋友依依惜别。转过身,她发现严寻傻乎乎地半张着嘴,连煎饼也忘了吃。   她有点好笑:“傻小子,你看什么呢?”   严寻回过神,看了看手中的半个煎饼,又抬头看了看不靠谱的老妈,无比严肃地说:“妈,这个世界上是有小仙女的。我刚刚看见了。”   --------------------   严寻这孩子打小就眼神不好涅! 第35章 巧克力和小饼干   一年级小朋友开学第一天,课程还是很有趣的。发了课本,叮嘱了安全事项后,大家把桌子都围成一圈,在中间的空地里做做游戏聊聊天。   严寻一直心不在焉。等进了班级下了第一堂课,他先是跑遍了一年级的八个班都没看到唐泯。又不死心地跑去其他年级转悠了一整天。   可直到下午四点半放学,严寻都没再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难道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还是小仙女回天上了?   放学后,周乔忆来接他回家。   “怎么啦?”   严寻摇摇头没回答,想了想又说:“以后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回。”   周乔忆也是这么想的。男孩子嘛,知道路不会丢就行了。   他一路上都恹恹的,到家后就径直进了房间趴到床上,连平时喜爱的科普节目也变得索然无味。   第二天,严寻面无表情地提著书包进了班,往最后一排走去。班级里格外吵闹,严寻皱了皱眉,随意朝四周扫了一圈,这一眼却把他定在原地。   他看见靠窗端正坐着的小仙女,微微垂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课本。周围的小学生总是装作不经意地瞅他一眼,然后快速转过头去和同伴热烈讨论。   唐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伸出右手,安静地翻了一页。   昨日的丧气一扫而空。   严寻调转路线,跨过一排空椅子,快速走过去,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气喘吁吁地在唐泯跟前站定。   窗前的人听到动静,从书中抬起头,困惑地眨眨眼。   严寻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右手无意识地挠着裤缝:“我,我能坐你旁边吗?”   “可以啊。”   唐泯友好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个新同学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紧张。为了表现出善意,他连忙在书包里找出纸巾,帮严寻擦了擦椅子。擦完后,还讨好地拍了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想被表扬了。   但严寻不知道。   他正处于想在新同桌面前挽回刚刚紧张兮兮丢掉的面子,于是沉默地点点头,沉默地坐下来,翻出书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唐泯一直悄摸摸关注着,直到严寻坐下来认真读书。他有点失落地收回视线,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整天没说话。   严寻眼睁睁地看着唐泯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右侧脸颊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他眼馋得不行,恨不得取而代之。可是错过了早晨的最佳时机,他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总觉得很唐突。   越难受脸色就越冷。唐泯偷偷瞅了瞅板着脸的同桌,觉得对方实在是很冷酷,讲话声音都轻了不少。   严寻更郁闷了,内心呕出一口血,小小年纪就感受到了口不对心的痛苦。   放学铃还没停,唐泯就收拾好了书包,坐在原位耐心等待着。   严寻磨磨蹭蹭地把七本书翻来覆去地倒腾着,就是不舍得起身放人离开。   他好想和小仙女说句话啊。   上了一天课,严寻早就知道唐泯是个男孩子。他没有经历什么错乱,很自然地接受了。   谁说小仙女不能是男孩子呢?   反正糖糖就是他的小仙女。   糖糖。   严寻暗里咀嚼片刻,擅自决定了这个黏糊糊的称呼。   因为糖糖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甜津津的。   糖?   严寻突然有了主意。   刚开学,大家都很想早些回家,班里的同学快走光了,教室只剩几个老老实实埋头打扫卫生的。他飞快把几本快抖烂了的书塞进书包,摸到侧边那个小铁盒。   天气还热着,盒子表面温温的。严寻摩挲片刻,鼓起勇气拿了出来,递给唐泯。   “这是什么?”唐泯突然伸到面前的小盒子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之后怯怯地问。   “是巧克力。我爸爸从意大利带回来的。”严寻有些懊恼,他没想到唐泯会被惊到,赶忙温声解释道。   “送给你。”   严寻又往前递了递。   夕阳照进教室。他逆着光,一天的低气压都散尽了,看上去金灿灿的可怜。   唐泯笑起来,眼睛里装满严寻小小的身影。   “谢谢你。我明天给你带小饼干,”唐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可好吃了。我妈妈做的哦。”   “是你的小布包里装的吗?”   两个人并肩走出教室,严寻小心翼翼地延续着话题。   唐泯意外道:“你怎么知道呀?”   他有点害羞地笑笑,把书包背到前面,从里面摸出一块小兔兔饼干,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对方。   “我昨天看见你吃了。”严寻伸出手,充满希冀地看向唐泯。   于是他得到了一块小饼干。   学着唐泯的样子,慢慢地咔嚓咔嚓地吃完了。   原来胡萝卜,也可以这么甜啊。   唐栩依旧在树下等着宝贝儿子。眼见着人都要走光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他忍不住要冲进去时,唐泯终于出来了。   “爸爸!”   唐栩露出笑容,一把抱起宝贝狠狠地亲了一口:“宝宝怎么出来这么晚?”   有人看着呢!   唐泯没像之前那样顺其自然地撒撒娇,反而局促不安地扭动着:“我要下来!我同学在呢!”   他小脸微红,不敢想新结交的小伙伴会怎么看他。明明是个大孩子了,还要被爸爸亲亲抱抱,实在太不像话了!   唐栩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小朋友,他放下唐泯,微微弯着腰朝对方伸出手:“你好啊,你是泯泯的同学吗?”   严寻严肃地点点头,也煞有其事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叔叔你好,我是泯泯的同桌。”   是同桌,会比同学更加亲密。   他有点固执地想着。   唐栩没有意识到这点小小的误差,他知道严寻没有家长来接,就温和地邀请对方上车,打算先送宝贝的新同桌回家。   因为严寻要坐在后座,唐泯怕他孤单,懂事地去后座陪他。严寻求之不得,道谢后跟着上了车。   他们一路分享着彼此童年中的琐碎小事,分享着香喷喷的小饼干和巧克力,也分享着那天暖烘烘的黄昏。   偶尔,夕阳划过唐泯的脸颊,他的睫毛在严寻半张的手心烙出一小片阴影,像是花瓣吻落其中。   严寻在唐泯轻轻软软的声音中低下头,轻轻攥住手,满足地笑了。   --------------------   非常抱歉又晚又短小,实习中突然状况,遇到了很崩溃的事情。   明天起正常日更。 第36章 好运   “糖糖!”   清早八点半,严寻已经在门外呼唤了。   唐泯急急忙忙地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从舒岚手中接过自己的小挎包,像一阵风跑了出去。   他刚喝过牛奶,唇边有一小点白色圈圈,水润润的。   严寻掏出纸巾,细致地帮他擦净。   “慢点,不着急。九点才开门呢。”   今天是周末,两个人早早地约好了一起去新开的海洋馆。   他们经过一条种满银杏的路。   正值深秋,金黄的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唐泯不好好走路,故意挑着树坑里往下蹦,然后被严寻拉着胳膊提上来。   他穿着米白色的兜帽卫衣,一路蹦蹦跳跳,卫衣的帽子灌满了秋季的风。   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掉进唐泯的帽子里,他好像背着一整个金色的秋天。   严寻把他从坑里牵出来,笑道:“像不像从地上拔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唐泯默不作声,熟练地踹了他一脚。   到了海洋馆,严寻先去排队买票,唐泯趴在栏杆处兴致勃勃地向里张望。   他皮肤白,站了一小会儿,就被太阳晒得微微脸红。   严寻皱了皱眉,用了点力气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举起帆布包严严实实地遮在唐泯头上。   六年级的暑假,严寻开始疯狂蹿个儿,几乎一天一个样子地飞快抽条长高。才刚上初中,就有了少年人清瘦挺拔的身材。   唐泯从一开始和他差不多高,到后来怎么喝牛奶都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寻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为此还暗暗生了好一阵儿闷气。   那阵子,他和严寻讲话时总是低着头不看人,神情也冷冷淡淡。严寻花尽心思哄了几天,但唐泯始终兴致不高。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抱着人晃了许久死不撒手,非要唐泯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判我死刑也需要个理由吧?是我惹到糖糖了吗?”   对外冷酷无情的人撒起娇来是很要命的。唐泯完全受不了,被腻歪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无可忍道:“你为什么突然长得这么高啊!”   就因为这个?   严寻有些想笑,但唐泯一脸严肃,他怕惹人更恼,无条件安慰道:“那我不长了,我等着你。”   唐泯“哼”了一声,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从那以后,严寻跟他讲话时经常走下一个台阶,微微仰着头看向唐泯,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此刻他站在唐泯背后,小心地为对方遮阳,反而庆幸自己长得高,能遮得严严实实。   唐泯向后靠了靠,把头蹭在严寻的肩窝里,舒适地眯了眯眼。   周末人太多,好不容易进了馆内,唐泯又是个路痴。   严寻怕人流把彼此挤散,一路都紧紧牵着手,手心处汗津津的。唐泯的皮肤又嫩,他总觉得自己像握着一块豆腐,随时都能滑出去。   两个人走走停停,严寻把相机交给唐泯,任由他到处乱拍。十一点的时候还去看了海豚表演。   散场时唐泯还意犹未尽,小声和严寻讲述着海豚有多可爱。   严寻把手搭在他肩上,带着人往外走,一边提醒他看路,一边还要认真附和。提前感受到了带孩子出行的氛围。   午饭是在馆内吃的。很有情调的小餐厅,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蔚蓝色,涂鸦是各式各样憨态可掬的海洋萌物。   严寻在买饭的时候发现可以加钱替换成海豚饭盒,他买了两个,背在身后。   等走到唐泯跟前,才笑着递给对方。   唐泯眼前一亮,刚接过来准备表达喜爱,就听到旁边那桌的小女孩羡慕地跟妈妈撒娇:“那个哥哥的小海豚好可爱呀,妈妈我也想要!”   他心头一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用小孩子的东西!   每当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好怪严寻:“干嘛买这种可爱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严寻笑了笑,真情实感地夸夸随口就来:“因为你最可爱。”   唐泯假装蹭蹭一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地把套餐里混进来的胡萝卜和圆白菜夹到严寻碗里。   就算长成初中的小少年,唐泯还是不能接受胡萝卜和圆白菜。   舒岚也一直纵着他,每隔几天都要给他做一大份兔兔饼干,导致唐泯挑食挑得更加理所当然。   严寻早就习惯了。   几年前,唐泯第一次去他家里吃饭。在饭桌上,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摸摸地把不喜欢吃的菜一股脑塞给严寻。他当时低头笑了笑,默不作声地一点点吃完。   说不上缘由,但他好像生来就能接纳唐泯的所有小任性。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照顾和纵容。   如果糖糖是我家的就好了。   他看着埋头苦吃的唐泯,不止一次的这么想着。   糖糖吃饭时非常认真,细嚼慢咽,不太爱讲话。并且从来不肯浪费粮食,每一粒米都要扒得干干净净。   严寻很快吃完,撑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唐泯。对方要抬起头,他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下午四点半,海洋馆内的广播提醒游客退场。   唐泯走了一天路,觉得自己脚下发飘,又累又困。眨眼的频率都缓慢下来。   “糖糖,我背你。”严寻走到他身前,蹲下身。   唐泯摇摇头,绕了过去:“不要,你也很累啊。再说半小时就到家啦。”   严寻念了好几遍,唐泯都不答应,他只好直起身,搂着对方的肩慢吞吞往回走。   路过一个烤红薯的小摊,唐泯走不动了,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向严寻。   “我们分一个好吗?不然回家你又不吃饭。”   “嗯嗯!”只要能吃到,半个就半个。   唐泯捣蒜般点头,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严寻无奈地笑笑,走上前去精心挑选着。   上次随便买了一个最大的,结果中心有点硬,也不算很甜。唐泯嘴上不说,吃起来却不甚积极。   这次严寻要挑个最甜的。   唐泯站在几步远的路边,放空大脑,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着。   一群七八岁的小孩打闹着涌过来,唐泯下意识地往右边挪了几步,没留神踩到一个有点深的水坑边缘。   他本来就累得慌,腿脚不太听使唤,这一脚踩空,人还没反应过来,脚踝就崴了下去。疼得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严寻买完红薯,回过头就看见一动不动眼含泪水的糖糖。   他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臂:“怎么了?”   “脚崴了……”唐泯泪汪汪的,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念念不忘,“我的红薯呢?”   严寻又好气又好笑,把红薯装进挎包,就是不给他:“你还想着红薯呢?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他弯下腰去凑近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急得冒汗。偏偏某人还没心没肺:“可是我真的好想吃……也许吃一口就不疼了。”   说完还无辜地眨眨眼,又可怜又可爱。   严寻狠狠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妥协地把挎包递过去。   唐泯讨好地笑了笑,弯弯眉眼,撒娇道:“不疼啦!”   还能怎么办,简直拿这个撒娇精一点办法都没有。   严寻叹了口气,不敢乱动,只能稳稳地背起对方,一步步走完剩下的那段路。   唐泯在他背上吃得正香,时不时伸到前面喂他一口,还要求夸奖:“甜吗甜吗?是不是很甜!”   “……甜。”严寻无条件地顺着他。   唐泯开心了。   严寻想了想,还是要念叨几句:“走路是不是要小心点啊,糖糖?你看,小学去游乐园你摔了一跤,毕业爬山又差点滚下去。”   唐泯太擅长出各种各样的状况了。   严寻看他看得紧,但还是时时刻刻放心不下。只要看不到人,他就不由自主地担惊受怕,怕他摔倒,怕他生病,怕他不开心。   没有问过唐泯,但是严寻好像已经把彼此的生命连接起来了。他关于未来的每个设想,都是和唐泯一起。   “你这么一说,我好倒霉啊。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就有认真看路。”   他举着半个红薯的手委屈地垂下来,头也埋进严寻的脖颈处,声音闷闷的。   严寻软下声来解释:“我没有怪你,糖糖,你不知道吗?我怎么舍得怪你,”他想了想,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   “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啊,谁能一辈子看顾另一个人呢?”   唐泯早就意识到严寻对自己过度的担忧和保护,他不懂为什么,却知道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   严寻会累的。   他并不娇弱,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不是把重量全压到严寻肩上。   甚至说的薄凉些,他们只是好朋友,是一种没有牵绊的脆弱关系。   唐泯趴在少年还并不宽厚的背上,望着地上斑驳晃动的光影出神。   他们两家居然只隔着一条街,每天放学几乎都要经过这条路。第一年的时候,还是稀稀落落的小树苗,现在的枝干已经挺拔高大。风过时哗啦啦作响。   严寻背着他,踩过一地落叶,稳稳当当地途径一簇簇金黄。   唐泯在这般温柔的风中,听到严寻更加温柔的声音:“我能。糖糖,我能。”说这话时严寻坚定得像在说一句立誓无悔的承诺。   “我愿意一辈子看顾你。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着你,那就把我全部的好运都送给你,随你去任何地方。” 第37章 骑士   初二的夏天,唐泯开始飞速长高。他就像终于吸饱了雨水的青竹,从冬眠中慢悠悠地醒来伸个懒腰,茂盛地生长着。   长得太快就很容易关节疼。唐泯在体育课上经常感觉自己的筋一跳一跳地抽着疼,跑着跑着就不得不停下来,痛得大口喘气。   严寻心疼得要死,恨不得此刻是自己以身代过。他跑去和体育老师说明情况后把人扶到树荫下。   “今天喝牛奶了吗?鸡蛋吃了没?”他简直束手无措,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复这些琐碎的问题。   他们并肩坐在操场边,树荫带来一小片清凉。唐泯闭了闭眼,有些困倦地点点头。   最近晚上也总是睡不好,半夜总是会被疼醒。   舒岚和唐栩都急得不行。每天凌晨都要定闹钟起床去房间看他,在唐泯疼痛的时候帮他抻直双腿,再进行热敷。大量的食补和保健药品,唐泯连着吃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是没什么用。   严寻把他泛酸的那条腿架到自己怀里,仔仔细细地揉捏他的小腿肚,缓解方才的不适感。   为了给唐泯好好按腿,严寻还特地请教了小区里的按摩师傅,从那儿学了一手。   他力度适中,打着圈往脚踝走,唐泯舒服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靠上严寻的肩,呼吸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一点点温热的触感。   严寻放轻了动作,又按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跑操结束了,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向小卖部。唐泯睡得很浅,被喧闹的声响惊醒,晕乎乎地坐直了揉揉眼睛。   明明只是闭了会儿眼的功夫,脑子里却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大圈,这一觉比不睡还累。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把掉在腿上的梧桐叶捏在指尖转了转,呆呆地问:“现在干嘛?”   “自由活动。我们去买点吃的。”严寻笑了笑,率先站起来,朝他伸出手。   唐泯把手放上去,被紧紧握住。他索性把全身重量压在那点连接上,笑着往后倒,就是不站起来。   严寻垂着眼看他。   最近总是骨头疼。唐泯忙着和成长对抗,总是又困又饿。他刚从一场短梦中醒来,还带着一点点恍惚的倦意,笑起来便格外的温软漂亮。   严寻的视线晃晃荡荡,从眼前人卷翘的睫毛到微微张开的唇。最后落在因为头向后仰着而分外干净白皙的颈部线条,在六月亮堂堂的上午,晃得严寻眼花。   他别过眼去,喉结上下滚了滚。   严寻由着他闹了会儿,担心拉扯得久了容易脱臼,连忙倾身,另一只手绕到后面搂住了他的腰:“不玩了好不好?待会儿手疼。”   唐泯又傻乎乎地笑了一阵。严寻贴得近,感受到轻微的震颤,忍不住摸了摸手下那截紧致的腰身,好像比前几天又细了点。   他叹了口气。   唐泯笑够了,乖乖地站起来,跟着严寻往小卖部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和他们打招呼,有的唐泯认识,有的则完全没印象。严寻冷淡地点点头,甚至转开视线装没看见。   唐泯走在他身侧,见状偷偷锤了他一拳,冲脸红红的小女孩温和地笑笑。   严寻皱了皱眉,快走几步把人拉远了。   “你干嘛呢?”唐泯难得找到机会教育他,瞬间喜滋滋地站上道德制高点,“要懂礼貌好不好?人家小姑娘跟你打招呼呢!”   严寻闷着头往前走,一言不发。   唐泯就更开心,乱七八糟地调戏他:“她很可爱哦,但你太凶啦。对小姑娘要温柔点嘛,不然你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呢?”   这话就纯粹是乱说了,唐泯对恋爱一无所知也毫不向往,只是这几天总看到同学们之间的情意涌动,他也就顺手拿来逗严寻。   “我已经有了。”严寻踏进小卖部,在唐泯翻找薯片的时候突然沉声来了一句。“我只要我的小姑娘。”   “嗯?什么?”唐泯有点没听清,不甚在意地继续挨个查看着包装袋上的口味。   严寻摇摇头,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出一身冷汗。   还好糖糖没听见。什么叫……我已经有了?有了什么?   严寻隐隐约约地不敢往下深思,他本能地感到了害怕。   “我穿哪件呀?”唐泯纠结地举起两件T恤轮番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   白色的这件看起来凉爽但是不耐脏,黑色的又会不会太吸热?   他拿不定主意,想让严寻给个参考。   半天也没听到回应。   唐泯抬起头,发现严寻又在发呆,目光微微下垂,没有焦距地散在地面。他这几天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问他什么也不说。   唐泯凑过去,歪着头从下方好奇地打量着他,强势地闯进画面。   在严寻的视线里,就是唐泯又一次突然出现了。和第一次同样惊艳,看多少遍都不腻。   严寻笑着捧住他的脸,故意吹了吹:“穿哪件都很好看。”   “诶!”唐泯火速跳走,“说话就说话,吹我干嘛!”   严寻失笑,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看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收拾行李,为明天的野营做准备,时不时还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他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所有不确定的焦躁恐慌中,唯一的那点生动和真实。   晚上严寻留在唐泯家吃饭。   这么多年,孩子们的友谊越发深厚,两家人早已彼此熟知,家里也会留着对方的洗漱用品。   唐栩知道严寻喜欢吃莲藕。晚餐除了唐泯最近天天嚷嚷着要吃的清蒸鲈鱼,还有一道莲藕老鸭汤。   舒岚一个劲儿地给两个孩子夹菜,自己倒没吃多少。一想到宝贝半夜被疼醒,她就焦虑地吃不下饭:“宝宝今天腿疼吗?”   “不疼啦,“唐泯摇摇头,吐出一小块鸭骨,在饭桌低下悄悄地踩了欲言又止的严寻一脚。   唐栩忧心忡忡地放下碗:“宝宝,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好哇!爸爸居然不想让我长更高吗?”唐泯眨眨眼,装作委屈巴巴地埋下头,“我比严寻还矮呢!肯定还要接着长啊。”   “当然不是,”唐栩叹口气,“爸爸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没事啦!这点疼算什么!”唐泯直起腰,拍拍胸脯,一脸骄傲的小表情,成功地把夫妻俩逗笑了。   严寻扒饭的手顿了顿,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这个饭桌上的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爱着唐泯。相比于唐栩和舒岚近乎奉献般的疼爱,他的那份情愫简直微乎其微,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也想代替唐泯疼,但是却无法如此坦荡地说给对方听。   从小到大,唐泯是被无限的爱护和关心宠大的。   夫妻俩一直奉行着要什么给什么,每天都要对宝贝表达爱意的教育模式。   很多亲朋好友看到后都觉得匪夷所思,对小孩,特别是小男孩怎么能这样娇惯呢。十五岁的小大人了,还会被宠爱地抱起来转圈圈。   但是唐栩不以为意。   自己的宝贝比全世界的小孩都要乖巧可爱,不疼他疼谁?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中心公园扩建后重新开放,绿地清湖,景色如画,游玩的项目也多。可惜从开放日就一直遇到下雨天,很难玩得痛快。   唐泯那几天每晚睡前都要祈祷第二天起来是个晴天,只是总不能如愿。   连绵不绝的梅雨天持续了一周之久。   周三上午下了早读课,天气突然放晴,阳光把最后一丝水汽蒸发了。   唐泯和严寻靠在二楼的走廊上说着话,突然好像听见了唐栩的声音。   他跑到围栏处往下张望,唐栩站在一群哄笑打闹的小孩子中朝他笑着招手:“泯泯快下来!带你出去玩!”   唐泯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   他匆匆忙忙地和严寻道别,连书包也顾不上收拾,拨开人群冲下楼撞进唐栩的怀里。   舒岚从办公室走出来,也是一脸笑意,先温柔地摸了摸唐泯的后脑勺:“带宝宝去公园。”   班主任端着个陶瓷杯,一路跟在后面还在表示不赞同:“我说唐泯家长啊,小孩子正是爱上学习的好时候,更要多学多读。想玩的话,周末不能玩吗?哪有请假出去玩的道理?这对孩子的学习多不好啊!”   唐栩把怀里软乎乎的宝贝往上颠了颠,礼貌而又坚定地拒绝了:“老师,我们感谢您对宝宝学习的上心。但我们认为,比起学习,心愿和快乐更重要。”   那个空闲的课间,严寻站在楼上,默默地看着唐泯越来越远,在爸爸怀里笑着冲他挥挥手,去往心心念念的中心公园。   他也笑着挥挥手,生怕唐泯看不见,挥舞得十分起劲。   当再也看不见后,严寻敛起笑容,已经开始想念唐泯。   他莫名其妙有种感觉,好像唐泯是城堡里的小公主,活在没有纷扰的童话世界里,总有人愿意为了他的笑容满足他一切愿望。而其他小孩子并不是,他们活在平凡的现实中,羡慕地讨论着正大光明翘课的那个人。   但是没关系,严寻想着。我和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也是公主护卫队的其中一员。   嗯……我就做,糖糖公主永远的骑士吧。   --------------------   我高三的时候,班上就有同学的父母替他向老师请假,在家追电视剧大结局,我真的爆炸羡慕哈哈哈哈。 第38章 梦   骑士严寻当晚留宿在糖糖公主家,还和公主一间房。   本来他吃完饭就打算回家,唐泯一家人热情地挽留着。反正次日也是要一起出去露营的,严寻想了想,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房间里,唐泯先去洗澡了。严寻坐了一会儿,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总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从衣柜里找出之前留下的睡衣去楼下的卫生间。   十分钟后,严寻擦着头发,慢慢走上楼去找唐泯,要先给对方吹头发。无意间路过主卧,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他有些惊奇。   唐叔叔他俩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居然也会吵架。不过夫妻相处多年,可能就是会有小摩擦吧。严寻不以为意,径直进了房间关上门。   本以为只是个小争执。结果翌日吃过早饭,舒岚都没下楼。   唐泯要上去找她:“妈妈还不起床吗?”   “妈妈生我的气呢,不想下来。待会儿我要回来哄她,宝宝一个人可以吗?”唐栩十分抱歉,面色也不大好看,对唐泯说话时声音很低。   唐泯没看出来,他懂事地点点头:“还有严寻呢。”   去城郊的车上,唐泯坐在后座吃板栗,唐栩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下车时,他帮着把东西搬下来,帐篷搭好,又叮嘱一番后便快步离开了。   严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夏天的草坪绿的发亮,在阳光下被风一吹,像面有呼吸的旗帜。   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工湖泊,勉强算是一望无际,一群人各自搬着个小马扎蹲守在湖边垂钓。   唐泯好奇地溜过去看了眼。   他找了个看上去最像钓鱼大师的,探头望了望,发现旁边的小桶里一条鱼都没有,瞬间放弃了这项活动。   许是靠近大片的水域,这边倒不是很热。   唐泯坐在树荫下,看着严寻勤勤恳恳地摆好餐布,把午餐一点点搬出来,脑袋跟随着对方的动作左右转动。   加油的甜言蜜语一筐接着一筐,愣是挪不动窝。   “好困啊。”唐泯揉揉眼睛,双眼皮格外明显。   在满眼青绿色的夏季里微风拂面,他放松到真的困了,何况最近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   严寻根本没指望他干活,也舍不得他动手,闻言轻轻笑了:“小懒猪。”   唐泯叛逆心理上线,真的学着小猪那样“哼哼”了两声,把严寻彻底逗笑了。   将最后一盒果汁放好,严寻走过去摸摸唐泯的额头,确认他没有不舒服,于是催促道:“快起来,吃了饭我们进去睡。”   唐泯泛了懒,更紧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双手抱膝仰着头撒娇:“起不来,好困。”   他半闭着眼,仗着严寻宠他,非得三催四请。   偏偏严寻就乐意惯着。   他笑着摇摇头,俯下身,轻轻松松地把耍赖的某人端了起来。   唐泯被吓了一跳,赶紧提着气妄图减轻重量。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严寻环在自己小腿上,青筋暴起的手臂,怂成了小鹌鹑。   直到被平移到餐布边边稳稳当当地放下来,唐泯才长舒了一口气,困惑发问:“你长得比我快也就算了,怎么连力气也比我大这么多?”   严寻抽出一张湿纸巾,低头细心地帮他擦净手,头也不抬地回道:“因为你很轻啊。”   唐泯还是不服气,恨恨地咬了一大口双层牛肉煲,整张清丽的小脸都要埋进去,含糊不清地说:“看我不多吃点,重死你!”   一整天,唐泯坚决贯彻着多吃多喝的原则,太阳一落山就嚷嚷着饿了。   “严寻!我们去准备烧烤吧!”   气温降下来,营地里的小厨房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去。唐泯打探情报回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严寻去占地方。   大部分食材唐栩早已经处理好了,严寻只需要把部分蔬菜再冲一遍。   窗户大开着。没过一会儿,严寻就看见唐泯像倦鸟归林,欢天喜地地扑腾回来:“我租到烧烤架啦!”   这是件很小的事,但是毫不妨碍严寻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糖糖真棒!”   如愿以偿地被夸夸,唐泯反倒开始不好意思。他看着来帮忙的小伙子把架子都弄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小事情啊!”   他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上耳根红了一片,像素白的瓷器上胭脂晕开。   严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片红仿佛印在了他心上。   直到洗漱完钻进帐篷,严寻还是有些恍惚。   这几天,他脑子里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一些画面。有的是唐泯的笑容,有的是他的眼睛,还有跳跃时漂亮的腰部线条,和打树下走过时掉落在头发上的树叶。频率越来越高。高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所有见不到唐泯的时间都在和有关他的画面相处着,每个分分秒秒都被占据了。   严寻好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敢去想。   “严寻,几点啦?”   唐泯趴在深棕色的小毯子上看漫画,腰部下陷,两只白皙修长的小腿惬意地晃来晃去。   听到熟悉的动静,他头也不回,开了盒牛奶喝起来。   严寻抬头看了眼,就再也转不开视线。他直愣愣地看着那双匀称漂亮的腿,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就要伸出手握上细瘦的脚腕。   “严寻?”唐泯没听到回答,拍了拍手中的书,催促道。   他恍然惊醒,略显狼狈地低头看表:“……九点五十。”   “你不舒服吗?嗓子怎么哑了?”   唐泯终于翻过身来,衣服蹭得乱糟糟的,衣摆的褶皱处,一小片莹白细腻的皮肤。   严寻躺下去,刻意隔着半臂距离,把手搭在额头上:“没有不舒服,很晚了,糖糖睡吧。”   说完就没了声音,呼吸也慢下来。   外面还有人在举办篝火晚会,嬉闹声似乎隔得很远,不真切地传过来。   唐泯静静地侧过身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他以为严寻真的困了,于是也躺好,扯过小毯子的一角规规矩矩地搭在肚子上:“晚安哦,严寻。”   “……晚安。”   他闭着眼,在心里补全剩下的那句称呼:我的公主。   这晚,严寻久违地做了个梦。   他很久没做梦了。   自从进入青春期,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成长上,他总是一觉睡到天亮,很少被梦境侵扰。   这次的梦来得如此突兀、慌张,又带着不可说的缠绵。   梦里是不久前两人一起去学游泳的场景。   一开始,梦境还是正常的。唐泯在教练的指导下慢悠悠地划着水,严寻在一旁看顾着他。他们平静地聊着天,在晚餐的地点选择上发生了小小的分歧。   接下去的事情却变得诡异起来。   唐泯游到水池中央,朝他笑了笑。他浑身都是水,额前的碎片被撩上去,五官前所未有地分明起来,湿淋淋的眉眼,湿淋淋的笑容,像是月的垂影一般清冷夺目。   下一秒,唐泯滑溜溜的胳膊搭上他的肩,一点点收紧了,光滑白嫩的腿缓缓蹭着严寻的腰部,那一小块相触的皮肤痒得他头皮发麻。   严寻什么都听不见了,在这样鼓噪的心跳声中,颤抖地吻上了那双粉白莹润的唇。   他在一片黑暗中“腾”的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剧烈呼吸,发狠地按着太阳穴。   身旁的唐泯翻了个身,叽里咕噜地发出几声梦呓,再次熟睡过去。   呼吸声宁静而轻缓。   严寻近乎变态地凝神听着,数着节拍,心跳渐渐平复,直到他们的呼吸频率相同,趋于一致。   他静坐许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看了唐泯一眼。其实在黑暗中,一切都朦朦胧胧,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严寻却安心下来。他终于伸手捂住了眼睛,指缝中渐渐透出潮湿的泪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39章 生病   在营地过了一夜,次日来接他们回家的却是严连。   唐泯探头望了望,确定只有这一辆车。他有些困惑,第一句话就问:“叔叔好,我爸爸怎么没有来啊?”   严连背对着他把东西都搬上车,忙碌得很刻意,头也不回地高声道:“老唐在忙呢泯泯,我来接你们。”   唐泯乖乖点头,打算跟在后面帮帮忙,被严寻拉到车上坐好。   “不用你动手,我来。”   严寻朝他笑了笑,走到父亲的正面瞥了一眼。严连眉头皱得很深,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不对。   严寻的心沉了沉。   不知道为什么,他瞬间回想起前天晚上唐家夫妻俩的争吵。直觉告诉他,绝对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然以老严同志心比天大的性格,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愁苦。   他下意识看了看车上的唐泯。   小公主没感觉到任何不对,正在揉搓着后座上的小狗玩偶。玩了一会儿,他抱着小狗趴了下去。   明明也是要上初三的人了,唐泯看起来还是很小,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爱笑,爱吃,喜欢跟亲近的人撒娇。   严寻垂下眼,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是自己多想了。   一路上,严连都十分沉默。偶尔唐泯要跟他分享有趣的事情,也只是很努力地笑笑,愁容压垮了整张面容。   渐渐地,唐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车子开到市区,并没有走那条熟悉的路。而是方向一转,往中心医院驶去。   十多分钟后,中心医院的楼顶已经遥遥可见了。   唐泯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一直没开口的严寻突然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打破寂静沉声问道:“爸,发生什么事了?”   等平稳地停好车,严连才斟酌着回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敲了车窗。   唐泯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扑到唐栩的怀里,被一把抱住。   唐栩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宽厚稳重,像座屹立不倒的小山。他使劲儿亲了口唐泯的额头,先轻声问:“ 宝宝昨天玩得开心吗?”   唐泯沉默着点点头,眼里盛满了不安。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爸爸告知。   唐泯对着那双澄澈的眼,实在是难以开口。他又抱住唐泯,尽量温和平静地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宝宝,妈妈生病了,最近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唐泯呆住了,心脏传来失重般地不适,他条件反射性地想从时间上猜测舒岚的病情是否严重。   唐栩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天,他一直处于难以置信的剧烈打击中,不敢面对癌症居然会发生在深爱的妻子身上,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宝贝开口。   千头万绪挤在脑海里,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直到昨天趁着唐泯不在家来医院做检查,得知舒岚的病情再也拖不下去。   他略过这个问题,牵着唐泯往医院里走,路过许多麻木的、情绪崩溃的人。   一众医护人员推着手术推车,脚步匆匆地绕过唐泯,大喊着“请让一让”,呼啦啦地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医院就像个大染缸,把形形色色的人丢进去,吐出一个个形销骨立的影子。人不像人,反倒像地狱里逃出的生魂。   唐泯手脚冰凉,被爸爸牢牢牵着,机械地迈着步子。   严寻紧走几步,快走到唐泯身旁。轻轻地,又坚定地搂住了少年削瘦单薄的肩。   电梯停到住院部的十三楼。   唐泯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表情。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挂上一脸笑意。   “妈妈!我放假啦!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他放下书包,掏出今天的作业和路上严寻给买的一盒小丸子,献宝似的递到舒岚跟前:“妈妈先吃。”   舒岚笑着摸了摸宝贝儿子的头发:“妈妈不吃,你吃。”   “小寻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   唐泯低着头一口一个,闻言摇摇头:“周阿姨今天生日,他要回去的。”   “是这样啊。”舒岚的笑容淡了。   一段时间又一段时间,转眼冬去春来,又即将入夏。舒岚已经快要在医院里住一年了。   病中无岁月。她已经快要忘记正常人的生活了,好友的生日也没记起。   这一年来,所有人都因为她不得安宁。   唐栩每天下了班就赶过来照顾,几乎夜夜在医院陪床。而唐泯在严寻的强势要求下,住进了严家。夫妻俩不许他天天过来,碰上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唐泯便会在医院待很久。   前段日子,唐栩回家拿东西,打开门的时候差点被呛到。满室灰尘,寂静无声。   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家,好像快要散了。   他拼了命地扛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在人前总是积极乐观的轻松笑脸。尤其是对着唐泯,他总有无限的宠爱和疼惜,仿佛这一切都不是事儿。   但那天傍晚,在照进室内的昏黄灰尘中,唐栩靠着墙痛哭失声。   舒岚的病看不到一丝希望。医生直言,最多活不过今年。   唐栩每天都担惊受怕,半夜醒来要去探舒岚的呼吸声。   有天晚上,他从噩梦中惊醒,听到了舒岚低低的哭声,是那样的凄楚无助。   唐栩心如刀绞。   他只能用力地抱住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妻子,沉默得表达着自己无坚不摧的保护。   哪怕这保护徒劳无功。   --------------------   因为后面剧情不能拆分,所以今天比较少! 第40章 梅雨季   初中毕业典礼被安排在中考后,七月十二号,也是出成绩后的第三天。   尽管只是离开半月再回来,同学们也都变得不一样了。五花八门的服装,神采奕奕的一张张脸,仿佛都从繁重的课业中解脱出来,走向了崭新的时刻。   唐泯和严寻以全市前十的成绩顺利考入一高。唐泯更是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等着给同学们做演讲。   他站在校领导后排,看见台下乌泱泱的一群人。学生们坐在前排,家长在班级后方依次落座。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他看见唐栩,严连还有周乔忆。   有个位置是空的。   唐泯不合时宜地发了会儿呆,目光空落落地垂在地面上。   艳阳天下,他觉得有点冷。   这点冷意一直到他镇定自若地讲完,下了台,回到拥挤的人群中,还是如影随形。   他走到严寻身边预留的空位上。刚一坐下,就被紧紧地牵住手。   严寻担忧地看向他:“糖糖,是不是不舒服?”   唐泯摇摇头,手指在严寻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抚,没说话。   结束后,唐栩必须要赶回医院。   这几天,舒岚的病情急剧恶化,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关注其他事情了。但也正是如此,他对唐泯的愧疚更加强烈。唐泯不吵不闹,总是很懂事,也一直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着父母的情绪。   可唐栩宁愿他哭闹,宁愿他做个不懂事的小孩。   校园里很拥挤,很多家长和孩子在各处打卡拍照,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唐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使劲儿抱了抱宝贝儿子,亲了亲软乎乎的脸蛋,温和地笑了笑:“爸爸要先回医院,宝宝吃过午饭睡会儿再过来,好不好?”   “好,那你要跟妈妈说哦,我下午就去陪她。”他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温软。   唐栩心里酸楚得厉害,他吻了吻唐泯的额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转身的一刹那,唐泯的笑容就不见了。   严寻的心骤然空了一下,疼得要命。   这一年来,唐泯越来越不爱笑了。他把所有属于孩子的快乐都强行掏出来留给了父母,一点点耗尽了其余的情绪。在学校里,便是面无表情的麻木。   周围太吵闹,唐泯的冷漠甚至让严寻觉得旁人的笑声是如此刺耳。   他拉着唐泯,慢慢走到教学楼旁的小树林。   这边还没人过来,远离了喧嚣,风吹树浪的声音轻缓得像一个梦,让他们从痛苦的现实中短暂的逃离出去。   唐泯走到树下,抬头看看缝隙间掉落的日光。   他眯着眼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喊了严寻一声。   严寻刚听话地靠过去,就被轻轻地抱住了。   唐泯把头埋进他的肩膀,双手环住他的腰,一寸寸收紧了。   他好像很怕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更深地陷进严寻的怀抱里,汲取一丝温暖。   严寻抱得很紧,要把心尖上的人揉进骨血里。他伸手抚在唐泯的后颈,摩挲片刻后,停在那片细腻中不动了。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拥抱,漫长的没有尽头。   当天下午,唐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和唐栩一起住进了医院。   舒岚清醒的时间肉眼可见的减少。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时候,病房里寂静地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唐栩有心要找找话题和唐泯聊聊天,但是往往还没开口,就被舒岚痛苦的呻吟声打断。   有天傍晚,舒岚短暂地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责备唐栩不该让宝贝守在这里。   “快让宝宝回家,老待在这里干什么。”她已经不太能完整的说话,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要讲很久,说完便累得慌。   因为化疗,她剪去了自己最爱的长发,也再没有穿上漂亮的衣服。此刻故意抱怨道:“再看久了,宝宝该觉得我不好看了。”   唐泯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笑了:“才不会!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舒岚虚弱地笑了笑,依稀可见盛时娇美的模样。   她装作生气地皱了皱眉:“还女孩子呢,连妈妈都要哄。”   一家人紧密地挨在一处笑起来。   次日清晨,太阳早早地升起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风天。   唐栩又去找医生问情况了。唐泯把窗户打开通风,望见脚下热热闹闹的人世间。   舒岚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她不太能吃饭,难得的坐起身,就着严寻带过来的熬得稀烂的白粥喝了两口。   唐泯和严寻靠在窗边联机打游戏。唐泯根本难以集中注意力,两人队伍死了好多次,病房里一时之间充满了大呼小叫。   舒岚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这样快活的气息,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很久没见过了。   风吹进来,把唐泯的小呆毛吹动了。她望向窗外,有些出神。   午饭是唐栩在饭店订的餐。   吃过饭后,严寻就告辞了。   他家里从商,认识的大大小小的客户老总一大堆。时值年中,一群人约着晚上一起在酒店聚聚。这次轮到严连牵头,他不得不到场。   唐泯送他出去。   严寻一路上恋恋不舍,磨磨唧唧地走不动道。   “你快走啦!我有事给你打电话!”   “那你一定要记得打。”严寻今天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他实在有些害怕,不敢离开。   唐泯又何尝不是。他心脏狂跳,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只能深呼吸后抿了抿唇,答应了下来:“好啦,我记得。”   回到病房,唐泯发现气氛有点怪异。   唐栩皱着眉靠在门边的小桌子上,烧水烧得心不在焉。舒岚闭着眼不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怎么啦?”   这句话把唐栩从沉思中拉出来,他吐出一口气,慢慢思索着说:“妈妈想看荷花。”   舒岚招招手示意唐泯过去。   她又挂上温柔的笑容,看着唐泯的眼神满是眷恋:“我昨天给姥姥打电话,她说家里的荷花开了。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回去,我都快忘了家里的荷花长什么样子了。”   姥姥腿脚不好。舒岚刚生病没瞒住的时候,老人家赶了大半天过来照顾了两个月,反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被夫妻俩死活劝回去了。   昨天打电话时,她知道家里的荷花开了,很想看看。   “小时候,我经常放学后和姥姥去摘莲蓬,在池塘里就剥着吃。你姥姥总是摘一片大大的荷叶,盖在我头上,”舒岚回忆起儿时的夕阳,波光粼粼的池塘中微微荡漾的小船。她笑容里是很深的眷恋,“我就想看看家里的荷花,是不是和我小时候开得一样好。”   唐泯的心闷闷地疼,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连绵不绝的疼痛,还能跟着笑:“肯定一样好看。我让爸爸给你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和老家差不多断了联系,而亲朋好友都出门在外。老人家耐不住这样的奔波,无人能够帮忙。但这是舒岚一年多以来,唯一的一个心愿。他必须努力去满足。   唐栩叹了口气,走过来俯下身亲了亲妻子瘦得凹下去的脸庞,温柔地笑了笑:“我去给你摘,保证是整片池塘最美的那支。”   临出门前,唐栩似有感应地回过头,笑里有泪光:“岚岚,你等着我。”   舒岚也笑了。   她想起两人年轻时刚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唐栩送她回校。都走到寝室门口了,她突然想吃烤红薯,想得抓心挠肺。   唐栩也是这样,快乐地应了下来就往外跑。跑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双手成喇叭状高声道:“岚岚,你等着我!在原地等我!”是那样好的青葱岁月,那样洁白无瑕的爱慕。   这一等,他们就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十八年。   人生却没有下一个十八年了。   唐栩匆匆忙忙地走了。这一趟来回起码得八个多小时,最快也是在晚上九点多赶回来。他上了车,把油门踩到底,向着老家驶去。   唐泯坐在床边和舒岚说话。   她这会儿精神不错,很想和宝贝多说几句。   唐泯很乖,聊了会儿后趴在床头,抬眼看着舒岚,轻声应着。   “宝宝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唐泯一呆,脸颊爆红。和妈妈谈论这种事情,总觉得有点羞耻,而且他自认为还没到谈恋爱的年龄。   “我不知道……妈妈!说这个也太早了!”他把脸埋进舒岚手中,撒娇似的蹭了蹭,羞得不肯抬头。因而也就错过了舒岚眼里的泪水。   太早了。   是啊,太早了。   她多希望还有时间和宝贝聊感情,看着他找到相伴一生的那个人,再陪着唐栩一年年变老,直到彼此头发花白。   可是就连这个黄昏,都变得格外难熬。   六点多的时候,天色暗下来。病房里还没开灯。   舒岚说了一下午话,口干舌燥地想喝水,唐泯起身去门前的小桌上给她倒。   他倒出半杯,又拿过自己的杯子,慢慢地来回荡着,时不时稚气地吹两口,希望它凉得快点。   舒岚望着宝贝削瘦挺拔的背影,目光渐渐涣散,再开口时轻得像句呢喃:“宝宝,妈妈好疼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唐泯面前示弱,说自己疼。   唐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痛得浑身发抖。杯子摔下来,掉到地上。热水洒了他一身。   他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蹲下去捡起来,仔细擦拭干净,却始终不敢回头。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坠落,他愣是咬着牙没溢出半点哭腔。   “宝宝,妈妈坚持不住了。”舒岚的声音弱下去,低低地叹息。   唐泯重新倒了一杯开水,机械地左右荡着。他眼前一片水雾,看不清东西,声音也抖得厉害,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可是……可,妈妈……妈妈等等爸爸。”   没有人回答。   他垂着头等了许久,却再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穿堂风呼啸而过,把唐泯嘶哑的呜咽吹散了,劈头盖脸的黑暗带他走入了无止尽的滂沱大雨中。   梅雨季来了。 第41章 疼吗   刚下高架,唐栩收到医院的通知。   他看似平稳地在路边停了车,沉默地听医生把话说完。挂了电话,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把那几个字来来回回掰碎了,他才找回通往人间的路,感到迟来的痛彻心扉。   路灯昏黄,灯下转悠着密密麻麻的小飞虫。   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夏日夜晚。   唐栩一动不动地趴在方向盘上,泪水打湿了衬衫袖子。   没过多久,他突然惊醒般坐起来,双手狠狠地抹了把脸,那点脆弱便从面上消失殆尽。   他拿过手机给严连打电话,接通后就一连串地急切说道:“老严,岚岚刚走,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市里。我怕宝宝受不了,能不能麻烦你或者严寻去医院看看?”   酒店里很吵,严连看到联系人的时候就有种奇妙的预感。   严寻一直关注着这边,见状大步走了过来。   父子俩对视一眼,到走廊上去接电话。   唐栩话音刚落,严寻脚下一软,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铺天盖地的恐慌揪紧了他的心脏。   他急得语无伦次,张腿就往电梯口跑:“糖糖,我的糖糖……我要去找他。”   严连的鼻子也酸酸的,他没法扔下一大群合作伙伴不管不顾地离开。只能按了按眼,拭去那点泪意,跟着跑了几步在后面叮嘱:“你打个车过去!照顾好泯泯,我们马上过来。”   回答他的是严寻神不守舍的胡乱点头。   严寻冲到马路上,边跑边拦车。   浓烈的悔恨甚至让他开始呼吸困难。为什么今晚没留在医院,为什么在糖糖最需要他的时候,身边却空无一人。   暴雨将至。   天沉下来,街上刮起了大风,把隐藏在暗处的枝叶吹得呼呼作响。   两分钟过去,路过的每辆车都载满了乘客,没有一辆肯停下来。   严寻心急如焚。只要一想到唐泯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就片刻也等不下去。   看了看路程,他咬了咬牙,飞快地跑了起来。   一盏盏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糖糖身边去。   严寻跑过了一条条街,心脏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不得不按紧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间都是血味。   四五十分钟的路,被他硬生生的二十分钟赶到了。   跨过住院部的大楼,严寻用光了全部力气,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他两眼发黑,耳膜鼓噪,大脑也嗡嗡作响。   这是严寻长这么大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电梯停在十三楼。严寻踉跄着走出去。   他害怕得要命,却又祈祷着一眼看见唐泯。   入目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空空荡荡的走廊,白炽灯冰冷地打在地上。一切都显得寒凉入骨,把身处其中的生气都冻住了。   唐泯抱着腿蜷缩在走廊尽头的长椅边,头抵在膝盖上,轻微地发着抖。   走廊太长也太深了,唐泯穿着白色T恤,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里,孤立无援地抗争着,仿佛要被这方苍茫的空间吞噬掉。   他今年还不到十五岁,生日就在不久后的八月初。他偷偷地告诉过严寻,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妈妈早日康复,一家人团团圆圆。   这个愿望甚至还没来得及诉诸于口。   严寻被这幅画面刺痛了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揉捏着撕碎了,行尸走肉般来到唐泯跟前。   他不敢说话,生怕引发唐泯的崩溃。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直到唐泯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神色平静,视线没有焦距地飘在空气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严寻忍不住要抱他起来时,唐泯才开了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严寻,”他喊了一声,好像在思索着,又好像是单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轻不可闻地说,“严寻,我没有妈妈了。”   严寻呼吸一窒,眼泪顷刻间模糊了视线。他俯下身用力地把唐泯抱入怀中,才发现两个人都在发抖。   天空被撕裂成两半,暗处是倾盆大雨。   唐泯窝在沙发里,不言不语地沉默了好几天。   舒岚的老家有个习俗,下葬时必须要看好日子。她的好日子在五天后。   唐泯觉得有点可笑,人都没了,哪里来的好日子呢。再好的日子也都与她无关了。   留着的,只是生者的哀鸣。   从那天在医院里被严寻抱走之后,唐泯再也没有开过口。   唐栩被繁琐的后事弄得焦头烂额。但尽管忙成这样,他还是要每天抽出时间和唐泯聊天,关心宝贝的身体和心情。   唐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他看着唐栩的时候,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连痛苦都看不见。   正因如此,唐栩才格外的担心。他怕唐泯把所有的悲痛都藏在心里,发泄不出来也消散不了。   从舒岚走后,严寻就几乎住在了唐家,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唐泯。甚至连对方洗澡,他也要靠在浴室外安静地等待,偶尔和唐泯说上几句,哪怕没有任何回答。   所以严寻是第一个发现唐泯不对劲的。   有天中午,唐栩给两人叫了肥牛米线。那家店是新开的,他们之前没有尝过,送过来后才发现里面有许多胡萝卜丝。   严寻皱了皱眉,去厨房拿了个小碗,打算把唐泯那份的胡萝卜挑出来。   他在橱柜里翻找片刻,到了餐厅才发现唐泯已经开吃了。   他看也不看,麻木地夹了一大筷胡萝卜面无表情地咀嚼后咽了下去。   接着又是下一口。   严寻看得心惊肉跳。他冲过去,温和又不容拒绝地夺下了唐泯的筷子:“糖糖,里面有胡萝卜,我帮你挑出来再吃。”   唐泯摇了摇头,把手伸到严寻面前,冷静地对峙着。   他很少这样执拗。严寻深深呼吸了一下,再开口时鼻音很明显:“糖糖。”   唐泯好像听懂了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从桌上拿过严寻的筷子,继续安静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直到把所有的胡萝卜丝都吃完,唐泯才低着头小小声开口:“我没有不吃胡萝卜的权利了……最后一袋小饼干,被我吃完了。”   严寻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进碗里,一眨眼就分辨不出了。   窗外永远是雨天。没完没了的雨天。   今天是舒岚下葬的日子。   唐泯和严寻在唐栩的要求下,先行回家了。大人们还要忙着处理后续事宜。   室内暗沉沉的,没有开灯。   严寻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着。唐泯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可能是坐得久了,起身时有点腿麻,他踉跄了一下。伸手去撑的时候,不小心抓到茶几上的桌布,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   严寻刚把烤盘从烤箱里拿出来,听到动静后心里一急,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烫了手。   夏天温度高,突如其来的强烈疼痛扎了他一手。   他随意地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高声道:“糖糖,怎么了?”   没等到回答,他就冲了出去。   唐泯蹲在地上,把东西一点点捡起来。   严寻绕过一地狼藉,把人抱起来往房间里走:“我来,你去睡会儿吧。”   唐泯就乖乖地不动了。   严寻把东西收拾好,又等着小饼干晾了一会儿,这才端了一小盘忐忑地走进房中。   唐泯缩在床头,不声不响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严寻把盘子递给他,声音低低地:“糖糖,你尝尝。”   他第一次做,成品显然不如舒岚的好看。好几只兔子都是歪歪扭扭,头上的耳朵也不一般齐,甚至还有几个只剩下一点圆圆的轮廓,看不出是什么物种。   做的时候,他满心欢喜,只希望能带给唐泯一丝慰藉。等到拿给对方,他却不自觉害怕起来。万一唐泯不喜欢呢?万一他更难过呢?   可是严寻已经毫无办法了。他眼睁睁看着唐泯一天天消沉,把自己关进谁也不能进入的世界里。   他害怕再也看不到那个快乐的少年了。   唐泯的视线动了动,缓缓地移到这盘四不像的小饼干上。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严寻。   “以后,我给你做小饼干,”严寻笑了笑,无数次郑重地许诺道,“我的公主可以一辈子都不吃胡萝卜。”   唐泯看了他很久,目光落在他起泡的手指上,渐渐落下泪来:“严寻,你疼不疼。”   “……疼。我心疼死了。”尾音哑在喉咙里,堵得要命。   他也不想总是哭,只是看见唐泯的痛苦,仿佛自己也十倍百倍地痛着。   唐泯却突然笑了,他眼里还有将落未落的泪水,却笑得那样好看,像乍破乌云的清冽日光。   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严寻的眼睛:“不会疼了,你别哭啊。” 第42章 往前   一场秋雨一场寒。   在一个清晨,和连绵不断的梅雨天一起,唐泯的悲痛好像也随着季节的流逝渐渐远去了。   他还是会难过,会在看到荷花时失神。还是讨厌下雨天。   但是也知道,离别的意义不在于失去,而在于不得不往前。   唐泯也要大步地向前走了。   幸好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严寻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   高中开学那天,孩子们报道完后,两家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有道烤鱼,做得香辣地道。菜一上来,严寻就端过碗给唐泯剥鱼肉,夹到碗里后还要把细小的鱼刺都挑出来。   唐泯习以为常,很自然地换了个小碗去吃别的菜。   他眉目疏朗,脸上神情淡淡的,专心致志地埋头解决掉一整个狮子头。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唐泯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唐栩看了很久,手指轻轻地点在桌子上。沉默片刻,又温柔地看了看唐泯,终于做出了决定。   “宝宝,爸爸决定辞职了,去外面闯闯。”   事业单位虽然稳定,但却总有着一成不变的乏味。也许是妻子的离开让唐栩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他想要走出一片新的天地,同时带给唐泯更好的生活。他必须更强大地撑起两个人的家。   于是唐泯的高中时代,最清晰的就是严寻。   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一群吵吵闹闹但都很讲义气的人。每个人都特点鲜明,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小脾气,生动得可爱。   在这样布满阳光的日子里,严寻是最鲜亮的底色。无论彼此认识了多少人,他们一直最要好。   高考结束后,几人成绩差不多,约好了一起报考A大,那时唐泯是真的觉得,他们这一帮好兄弟,会在A大继续好上四年。   但是孙如倩他们分数不够,而路十安失约了。   通知书下来的前一天,小团体还在一起唱K,路十安的表现像无事发生。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不声不响地去了S大,成为所有人中离家最远的。   唐泯好几天没有理他。   路十安也没有再找过唐泯。他就像来时一样突然的,无声无息地从唐泯的生活中消失了。   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只有一个严寻,是永远不会离开的。   他在这段关系中获得了莫大的安全感。   就像严寻始终看顾着他一样,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固守的,脆弱关系理论。他开始期待并且相信着,会和严寻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对自己表白了。   甚至默默地喜欢了自己八年。   那八年里,唐泯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到这份心意。他无知无觉地在严寻的世界里驻扎下来,长成那寸心尖上,独一无二的玫瑰。   唐泯的思绪被轰鸣的掌声拉了回来。   他有些恍惚地低下头,把眼里那点泪光闷在了掌心里,久久没有动作。   严寻在经久不绝的掌声中下了台,顶着一大群小女孩的星星眼,面无表情地坐回位置上。   他还不知道,就在这短短十分钟的发言里,身旁人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良久。   “糖糖?”   严寻有些担心地捏了捏唐泯的手指,那点温热在夏夜里依旧清晰。   唐泯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他直起身,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摇了摇头。指尖落在严寻手心,没有被主人抽出来。   最后一个节目是歌舞青春。十来个活泼漂亮的男孩女孩在舞台上蹦蹦跳跳,肆意挥洒着年轻的活力,现场的气氛都被点燃了。   唐泯的左手食指被牢牢地握在严寻手里,只能挥挥右手,脸渐渐红了。   散场时,两个人都默契地坐着没动。   人潮褪去。保卫处来收拾东西。   严寻拉着唐泯站起来,慢悠悠地逛起了校园。   白天的时候人太多,各种新鲜的面孔让周围变得陌生起来。现下才发觉,学校的夜晚和七年前是一样的。   安静,有风和蝉鸣。   他们慢慢绕到主席台后。   高中时,唐泯嫌弃食堂的饭菜难吃。严寻经常早起在家里做好午餐,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学校。   主席台后方是一条枝叶繁茂的小路,围栏外是小溪流,和外界的喧嚣隐隐隔绝开来。   此刻踩着沙沙作响的风,唐泯像走在了光阴交错的路口。   他仿佛看见少年的他们并肩坐在野草上,分享着微热的食物。背后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这里却自成一片小天地。偶尔树叶掉落,被严寻轻轻吹远。   那样好的静谧的年少时光。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唐泯时不时会想到从前,在种种细枝末节中发现了很多隐藏起来,不为人知的爱意。   他本来只是对那晚黏黏糊糊的气氛迟来的感到不自在,看到严寻就想起那个密不透风的拥抱,热得他总想躲着严寻。   但是严寻的视线始终会落在他身上。落在哪里,哪里就轻微的灼热起来。   他才发现,仿佛从小到大,无论是在人群中,还是独处,严寻永远在温柔地看向自己。   正如此刻。   唐泯觉得自己的侧脸烧了起来。   他有些无措地偏了偏头,装作饶有兴致地研究起主席台背后新修的保卫亭。   “糖糖?”严寻晃了晃唐泯的指尖,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能不能不要躲着我了?”   “谁躲着你了,我躲你干嘛。”唐泯赌气般地收回手,低头把脚边一块小石头踢远了。   掌心空落落的,那点余温瞬间被风吹散了。严寻按了按手指,故意逗他:“没躲我吗?我给你擦头发你都想跑,还怎么追呢?”   “你,你!”唐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从脸到脖子根红了一大片。   严寻真的是!一点也不害臊!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唐泯在心里愤愤地指责。   他们太多年的相处,导致严寻对唐泯实在过于了解。一看这幅羞恼的神情,严寻就知道糖糖心里在想什么。   他低低地笑了,觉得唐泯实在可爱。连骂人也不会,翻来覆去估计也就那几个词。   也许是晚风正好,也许是唐泯羞红的脸让人心痒难耐,严寻突然就不想忍了。   他忍了太多年,一切都可以成为他顾忌的理由,令他束手束脚至今。他怕这怕那,总也开不了口,不敢逾越一步。但唯独对唐泯的爱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主导了他的情绪。   严寻下定决心走出那一步。他要把自己的玫瑰握在手心。   “糖糖,我好想抱抱你。”   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我一直想抱抱你。   唐泯头皮发麻,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在原地僵成了一块木头。   与其说是一句问询,不如说是一声通知。没等他想好,严寻就抱了上来。   晚间的风都停住了。   唐泯再次体会到亲密无间的安全感。   严寻抱得很紧,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搂在唐泯的脖颈处,细细地摩挲着,像在暖一块玉。   这是2019年的盛夏,距离他第一次见到唐泯,已经过去了十六年。那时的惊鸿一面,在日后长长久久地陪伴中,变成了刻在心上的烙印。   他们的故事开启于夏末秋初,在一场大雨之后。也终将在同样的季节里,遇见新的可能。   --------------------   严寻快要抱得美人归惹 第43章 黏糊糊   所有的亲密行为里,唐泯最喜欢拥抱。   拥抱的时候,能触碰到对方的体温,身上独特的气味。胸膛撞到一起,听见彼此的心跳,直到呼吸的频率也变得相同。   每个人的拥抱都带着自己的特质。   严寻的拥抱总让唐泯想起大海,紧密而又温柔。他在水波里尽情荡漾,海面无风无浪,有最安全的港。   最近严寻越来越黏黏糊糊了。   他像是吃准了唐泯不会拒绝,举止上愈发得寸进尺。   第一个拥抱唐泯没有推开,严寻就从他这里得到了隐形的通行卡。现在连招呼也不打了,拥抱的频率逐渐升高,时间也越来越久。   离开学只剩十来天了。   唐泯终于从书本中解放出来,答应和严寻到处去玩。   新晋研究生有时间很正常,但是严寻放着好好的公司事务不处理,天天带着唐泯四处闲逛就有些神奇了。   周三的时候,两个人约好了去看电影。   在影城售票处站了十分钟,从上往下数了三遍,愣是没找到一部感兴趣的片子。   唐泯叹了口气,扯了扯严寻的衣角,两个人默契地下楼了。   因为是工作日,商场里人不多,音乐声很明显。   遇到一首喜欢的歌,唐泯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趴在扶梯上,轻声跟着哼。   严寻看着看着就笑了,伸手把他的小呆毛往下压了压。唐泯没有任何反应地接着哼,停都没停一下。   下到三楼,唐泯想喝奶茶。   排队的时候,隔壁的电玩城热火朝天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唐泯有点想玩,又觉得都是小孩子玩的地方,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但尽管这么想着,他还是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   奶茶到手,唐泯接过来嗦了一大口,脸颊鼓鼓的,一点点往下咽。   严寻故意使坏地戳了戳,指尖像掉进了软乎乎的棉花糖里,离开的时候,仿佛都能带出甜味儿。   唐泯瞪了他一眼,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臂上恶狠狠地拍了一爪子。   严寻不禁失笑。像被恃宠而骄的小猫咪挠了一下,软绵绵的痒。   为了挽回唐泯的心,他拉着对方进了电玩城。   刚一踏进去,嘈杂的音响声就差点把他送走。   严寻很讨厌这种热闹闹的氛围。在这种震天响的环境中,人很容易盲目兴奋,思维也变得迟缓。   但看着唐泯掩藏在奶茶后亮晶晶的笑容,严寻又诡异般的平静下来。   反正只要唐泯开心,他就会获得巨大的满足。   电玩城还是比较拥挤的。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没开学的小孩都混迹于此,喊叫声、笑闹声吵得人耳膜疼。   唐泯安安静静地在其中穿梭,偶尔和严寻讨论几句。   现在时间还早,严寻买了一大盒游戏币,带着唐泯先去投篮。   人太多了,严寻理所当然地牵住唐泯的手。没走几步,他慢慢把手指插进了对方的指缝里,两人十指紧扣地走过了那段人潮汹涌的路。   直到在篮球框前投好币,严寻不得不松开。唐泯红着一张脸,默默地把手心里热乎乎的汗意蹭在严寻衣摆处。   严寻的紧张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糖糖怎么这么可爱?”   唐泯装作没听到,摸过一个篮球投了出去。他架势摆得很足,只是第一个球就撞到篮筐掉了下来。   第二个,第三个,战绩依旧为零。   唐泯傻眼了。   旁边的小学生都能把把中,他却栽倒在这项看起来很傻瓜的游戏上。   唐泯深吸了一口气,把笑得停不下来的某人往前推了推,愤怒道:“快投!”   “好好好,我教你。”   严寻绕到唐泯背后,半抱着他,温热的气息打在唐泯耳畔。他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不自在地缩缩脑袋。   “你离远点。”唐泯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调情的错觉,这错觉让他脸上的热意迟迟不退。   严寻听话地离远了点,但也就是聊胜于无的一点点。然后抵着唐泯的双手,稳稳当当地投进了一个球。   “保持手感,慢点投。”   他退远了,那股热源也消失了。   唐泯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又反应过来,一鼓作气地投进了好几个。   自从领略到那种感觉,唐泯就爱上了投篮,杵在机器前好半天,严寻拉都拉不走。   他有心让唐泯多玩几个有趣的游戏,但只要唐泯撒娇似的说“不嘛”,严寻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无条件地顺着他。   边玩边歇了半小时,唐泯手的举酸了,终于舍得挪窝。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投币口。   篮子的游戏币还有小半框。两个人走走停停,看到没人的机器就上去尝试一番。   唐泯逐渐玩嗨了。以至于严寻停在跳舞机前走不动道,充满渴望地盯着他时,他才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反对。   稀里糊涂地就被拉到了跳舞机上。   严寻迅速投了五个币,选定音乐开始了游戏。   唐泯一脸懵。但是来都来了,他只好莫名其妙地硬着头皮跳了起来。   这首歌曲不算难,唐泯还能跟得上。   他身高腿长,比例好到出奇。哪怕只是跟着踩鼓点,轻轻跳跃的简单动作,都有种说不出的随意和洒脱。   歌曲行至高潮,唐泯渐渐放开了,几乎没怎么失分,踩点也更加流畅。跳到兴起时,他正好回头笑着看了严寻一眼。   那一眼充斥着一点小得意,端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额上有细密的小汗珠,一丝鬓发贴在下颌线上,他微微喘着气,嘴唇红润润的。   严寻几乎要看痴了。   他很想,吻一吻那双唇,看看是不是和浅尝辄止的那次一样甜。   欲望来得强烈,严寻不得不闭了闭眼,默念了十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幸好这份煎熬很快就结束了。   唐泯敛起笑意,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下来,本来是准备和严寻算算总账,撞到对方怀里却被一把抱住。   他身上还带着跳舞时的兴奋劲儿,抱起来又软又热,干净清甜的气息从每个角落里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严寻用力搂了搂,牵着唐泯快速离开。   “我们要去哪里啊?游戏币还没有用完呢!”   他还没玩够呢!   “严寻,怎么啦?”   唐泯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被拉着一路快走,原本的追责也抛到了脑后。   严寻没回答,带着他东走西绕,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背后是一家香水店,不知名的馥郁香气隐隐浮在空气中,还有道不清的忧愁小调,有点像轻浮躁动的春。   这里在店铺侧后方,好像是一个监控死角,只放着一张长椅。   唐泯慌里慌张的,眼神四处乱飘,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小年糕,快要被严寻眼里的深意烫化了。   “别看我……”   他注意到严寻一直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的嘴唇。他无力地推了推对方的胸膛,没推动。   严寻专注地看了许久,喉结动了动,就像一个信号,唐泯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的公主好漂亮。”严寻笑了笑,声音低哑,这时候反而有种撩人的情意,唐泯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他还是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以示不满。   严寻更想亲他了。   “我能亲亲我的公主吗?”   唐泯瞪圆了眼,几次张了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他眼睛又大又亮,瞪圆了之后像受惊的小鹿。眼尾处又有点下垂的弧度,浓密纤长的睫毛落下来就显得格外清纯无辜。   严寻没有等下去。他慢慢逼近了。   两人身高相仿,距离拉近后,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交缠起来。   严寻始终温柔地看着他,把时间拉得无限长,仿佛只要唐泯能坚决地说出一个“不”字,他即使再难受,也会听话地退开。   但唐泯晕乎乎的,愣愣地看着严寻靠近。对方的呼吸温热,湿漉漉地铺在他身边,把这一切搞得黏糊糊的。   他不知道如何推拒,也或是,不太想推开。   于是严寻的吻落了下来,一点点压实了。   他们在春日的芳香里交换了一个湿哒哒的吐息。   退开时,严寻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心上人水润饱满的唇瓣,像吮了一口玫瑰味的果冻。   唐泯眼睛都湿了,整个人从白到粉,羞成了冒气的小水壶。   唇上的感觉空前强烈,似乎属于严寻的气味还留在上面。他恼羞成怒地给了对方一拳,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只骂出两个字:“……流氓!”   他是真的不会骂人,说完这句话后就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严寻的肩窝里不出来了。   半晌,耳边传来严寻轻轻的笑声,他宛若叹息般道:“宝贝好甜啊。”   伴着今天的第二个吻,落在颈侧。 第44章 不得了   A大研究生开学要比本科生晚上几天。   九月三号,唐泯准时去学校报道。   他不住校,家就在本地,因此轻装上阵,只背了个帆布包装好证件就去了。   报道点设置在A大体育馆,正是两个多月前毕业典礼的场所。唐泯走进去时还有些莫名的慨叹,原来人世间的来迎送往,都在一处。   严寻今天没有陪他来。尽管他怨念了好半天,但他总要为自己近半个月的翘班付出代价。   昨天晚上,谭钦给他发了条声泪俱下的语音,痛斥严某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罪恶行为。   他们当时正好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收到消息时,严寻随手点开了外放,唐泯偷偷竖起耳朵听。   那头谭钦仗着严寻看不见人,嘶吼得肆无忌惮,把一个暑假的愤恨尽数道出:“严寻!你个没良心的!还没追到人呢就不管公司了,这要是追到了还得了!我不管,你明天死也要死到公司,不然我就跟糖糖细说一下你那些变态的暗恋行为!”   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些,总算让严寻体会到了一丝尴尬。他正打算置之不理,唐泯在一旁默默出声:“你还有什么变态行为?”   他板着张脸,一副“你老实交代”的表情。明明是想表现得很严肃,但在严寻眼里,和假装傲娇的猫祖宗没有任何区别。   他被萌得肝颤,无视唐泯毫无威力的猫猫拳,凑过去抱住了对方,还得寸进尺地在唐泯的颈窝里亲了亲:“我哪有什么变态行为,我只是喜欢你。”   这个人!好过分!怎么什么话都能如此自然地说出口?都不害臊的吗!   唐泯颤了颤,耳根迅速红起来。   自从严寻告白之后,唐泯脸红的次数呈指数型上涨。无论经历多少次亲亲抱抱,他还是难以很快适应这种转变。   但是严寻简直像脱缰的野马,终于来到了快乐老家般自由自在,行为举止无比放肆。   搞得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斤斤计较,脸红心跳的,好不公平啊!   唐泯越想越气,颇有些忿忿不平地推了推身前赖着不起的脑袋:“你就知道抱抱抱!你是不是谈了很多恋爱!为什么这么游刃有余啊?”   严寻被逗笑了,低低的笑声扑在唐泯耳边:“我好冤枉啊,我去哪里谈的恋爱?”他坐直了些,离唐泯的脸颊只有几厘米,从侧边望过去,有种耳鬓厮磨的缠绵,“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起,我就只想和你谈恋爱啊。”   “……鬼才信。”   后面的几个小时,严寻非说即将进入苦不堪言的开学季,和唐泯见一面少一面,打着提前充电的旗号,死皮赖脸地抱了一晚上。   唐泯面无表情地丧着脸,唯一的好处就是对拥抱脱敏了。   有什么好脸红的,不就相当于被一只黏人的小熊缠上了。他冷酷想着。   纵使再不情愿,严寻也只能准时去上班了,走之前做好了早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注意事项,反复强调了有事给他打电话。   唐泯嘴上应着,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这么大的人了,哪里需要被人这样小心看护着。   程知远发微信说自己在报名点等唐泯。他昨天晚上就到校了,今天一大早就报道结束,两人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唐泯跟着引导牌一路找过去,隔老远就听见程知远热情饱满的大嗓门,他扬起唇角,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唐泯就惊奇地发现报道点处负责身份核验的,称得上是个熟人,苏问筠。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嘴唇还涂着霸气的酒红色,整个人像个气场全开的女王。   程知远方才也正是和她闲聊。   这个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最后一个月,苏问筠给了唐泯很多帮助。一开始是专业书籍的推荐,和课题进展中的论文与思路,两个人经常一谈就是个把钟头。   渐渐熟悉起来后,苏问筠也会跟他聊些别的,吃喝玩乐一样不落。她性格开朗大方,很容易与人拉近距离,偶尔的玩笑话也丝毫不让人感到被冒犯。   唐泯很快跟这位漂亮爽朗的师姐混熟了,只是直到今天才再次见面。   “师姐早上好。”他上前先和苏问筠打招呼,笑容温暖明亮,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见到你就很好了。惊喜吗?”苏问筠接过他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俏皮地眨眨眼。   唐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惊喜的。”   程知远揽上唐泯的肩,左看看右看看地观察片刻,脑子里的警钟莫名敲响了。就算是师姐,也不带这般热情的吧?我们刚才聊天,她可不是这种表情!我还以为她就是这么冷艳高贵的性格呢!   管他三七二十一,程知远决定未雨绸缪,先把这根可能存在的小火苗掐死在摇篮里。   唐泯还没和苏问筠多聊几句,就被程知远以快要饿死了,赶紧结束去吃饭的理由拖走了。   他只好从臂弯里艰难回过头来,朝师姐挥挥手,高声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师姐再见!”   苏问筠笑得眉眼弯弯,站起来挥手道:“好!快去吃饭!”   她带着笑意坐下来后,身旁好友忍不住凑过去八卦:“这就是你报名做迎新志愿者的原因?那个小帅哥?”   “嗯哼。”   “这哪是小帅哥?明明是大美人好吧!”好友吐槽过后又揶揄道,“你确定哦?这比你长得还好看?能行吗?”   她毫不在意地挑挑眉:“那又怎样,你要是和他接触过,也会喜欢上他的。”   唐泯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他挂断严寻腻腻歪歪的关心,根本没发现自己梨涡里有藏不住的笑意,继续埋头嗦粉。   九月的C市一点秋季的感觉都没有,日头烈起来,直喇喇地刺得人皮肤疼。   小饭馆里开着空调,但米粉太烫了,唐泯吃得认真,还是出了一头汗。   整个人水汪汪的,嘴唇艳红。   程知远托腮看了一会儿,啧啧叹道:“真是蓝颜祸水啊。”   唐泯没听懂,也懒得追问,捧起比他脸还大的碗喝了两口汤,酸香麻辣,一碗粉吃得心满意足。   程知远早就吃完了,结过账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回学校。   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程知远的室友明天才来报道,唐泯就跟着他去宿舍联机打游戏,等严寻下班了来接他。   往宿舍走的功夫,程知远旁敲侧击地打探情报:“崽啊,你觉得严哥帅吗?”   唐泯有被噎到,心虚地试图岔开话题:“你问这个干嘛?我好热,我们走快点!”   “走那么快干嘛!帅不帅?快告诉我,我好奇嘛。”程知远不依不饶。   唐泯红着脸没好气道:“……一点都不帅,行了吧!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和旁人谈论起严寻,他不由自主地心慌慌,尤其是面对这种有着明显倾向意味的话题。他总觉得全世界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点什么,而只要承认严寻的帅气和魅力,就好像开启了某种预兆,预示着离某人期待已久的结果不远了似的。   所以我才不要承认严寻很帅呢,最多就是一点点,芝麻大点儿。   唐泯恨恨地想着,脚下步子走得更快了。   程知远气喘吁吁地边跟边解释,比唐泯更心虚:“崽!你居然质疑我?我怎么会被他收买,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我就是问问嘛,好奇,好奇而已。”   唐泯就是随口一说,没料到程知远反应这么大。他奇怪地瞥了对方一眼,正准备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   “喂?师姐?”   唐泯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停下来认真听电话。   “嗯,我在学校……现在吗?”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等在一旁的好友,“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怎么了?”程知远很有眼力劲儿地做口型。   唐泯把手机拿远点,用右手捂住后轻声道:“师姐说下午可以带我去看一下老师的实验室。”   “这是好事啊,快去!我在宿舍睡会儿觉!”   程知远没有一丝不愉快,反而替他高兴,紧接着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就带你一个人吗?”   唐泯抿着唇点点头,示意只有自己。随后冲电话那头礼貌道:“可以的,师姐。待会儿见。”   约好的时间就在半小时后,唐泯打算现在直接过去。   他扫了辆小电驴。自从海边回来后,严寻终于允许他在路上骑车了,但也仅限在没什么车辆的校园里。   唐泯兴致勃勃地摆弄了一会儿,舒舒服服地坐上去,乖乖和程知远道别:“那我先走啦。如果结束的晚,我就直接回家,明天见?”   “好,明天见。崽你注意安全哈。”   唐泯骑着车走远了,小呆毛又在迎风飘扬,完美迎合着主人的欢乐心情。   直到唐泯拐过弯,背影也看不见了,程知远才火速掏出手机给严寻打字:“不得了了严哥!乖崽要被别人拐跑了!” 第45章 中秋   唐泯在实验室里泡了一下午,和苏问筠相谈甚欢。   越接触就越觉得,这位师姐学识渊博,很有见地,而且丝毫没有架子,对自己颇为关照。临走时,还把实验室的钥匙给了唐泯一把。   “可以给我吗?”   唐泯有些犹豫,不确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研一新生能不能拥有这把钥匙。   苏问筠被逗笑了。她拉过唐泯白净细长的手,把钥匙塞到他手心,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她的笑意更深了:“当然可以,这也是老师的意思。”   这样说,唐泯就很乐意地接受了。他把钥匙放进包里,道谢后准备先一步离开。   “晚上一起吃饭呗,师姐请你。”   唐泯顿住脚步,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师姐,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下次我请你。”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阳光烂漫的走廊上回头笑了笑,漂亮得晃人眼。   严寻的车停在校门口旁的银杏树下,不知道是不是磁场感应,唐泯一抬眼就看到了。   他心情雀跃起来,不由地原地蹦了蹦,快走过去拉开车门:“等很久了吗?”   严寻只要看见他就是带着笑的,没有一点在外人面前的沉稳冷漠。   他凑过来给唐泯系好安全带,退开时无比自然地在脸颊上偷了一个亲亲:“不久,也是刚到。”   然后就那张英俊的脸上就多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唐泯轻哼了声,转头去看窗外,徒劳地掩饰一下不听话的脸红。   严寻笑得不行,一天的疲惫烟消云散。   但想起程知远发来的消息,又有点笑不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循序渐进地探查敌情:“糖糖,今天忙吗?”   “不忙啊,上午报道,下午在实验室里听师姐介绍项目。”傻乎乎的小公主果然毫无察觉地上钩了,把自己卖了个干净,“师姐还把实验室的钥匙给我了,开心开心!”   严寻跟着笑了笑,没有放松警惕。   “宝贝好棒啊。跟师姐聊天的时候,感觉能跟上吗?“   唐泯抓错了重点,有些不服气,觉得被小看了:“当然能!我不会拖后腿的。”   严寻立马道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我的宝贝有多优秀,拖后腿也是别人给你拖后腿。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聊得怎么样,能聊一下午呢。”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明示到这个份儿上,唐泯终于恍然大悟。他抿了抿唇,脸红再也遮不住:“聊得挺好的。”   严寻就有点丧气。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可能自私地要求唐泯不再和师姐来往,也无法管住不断有人觊觎他的宝贝。   在喜欢这件事上,他早就丧失了主动权,牵扯着他情绪的那根弦一直握在唐泯手里。   安静了近乎半分钟,严寻调整好心情打算问问晚上吃什么,他舍不得把任何负面情绪传递给糖糖。   唐泯却再度开口,声音又轻又含糊,叫他心跳剧烈起来:“……但和你不是一种好。”   什么叫,不是一种好?   严寻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又下意识地不敢相信这个可能性。   他怀揣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带唐泯去吃火锅。一路上都很想把话题扯回去好好问问清楚,却又害怕是自作多情。   唐泯倒是开心得很,点菜的时候豪气万丈,趁着严寻心不在焉,哗啦啦报了一大串菜名,一副要敞开肚皮大吃一顿的架势。   等严寻回过神来,被他的没心没肺气笑了。   怎么会有人,撩拨完追求者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   但那能怎样呢。看着眉眼含笑的唐泯,严寻只能纵容地捏捏对方温软的指尖,起身去给他调蘸料了。   对于唐泯来说,和严寻一起吃火锅是最舒服的。他总能掌握好自己的喜好,每次烫出来的都是唐泯当下最想吃的,甚至对火候的把握也很到位。   唐泯只需要负责埋头苦吃。   严寻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想要一个确凿无疑的肯定,便只能耐心等待。   幸好这段时间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动不动就能得到一个拥抱,只要不怕唐泯的猫猫拳,还能偷得一个亲吻。   严寻轮番尝过了心上人的双颊,额头,鼻尖,耳垂,最多的是白皙脆弱的脖颈。唯独避开了嘴唇。   他期待着能为自己谋取一点福利,但又不舍得太过冒犯唐泯。毕竟只要唐泯没有点头,他们的关系便始终是恋人未满。   而唐泯忙碌的读研生活在九月正式开始了。   研一的功课本就繁重,何况他很受孙教授喜爱,除了每周五例行的读书会之外,还要跟着师兄师姐们做课题,跑项目。   他天生聪颖,又擅长搞科研,所以上手很快。但尽管如此,一个多月下来,也忙得头晕眼花。甚至漫长的国庆假期,都是推了严寻的草原之约,一头扎在实验室里泡过去的。   次日是周六。   傍晚五点多,好不容易忙完手头的事,唐泯给严寻发了消息,和众人告别后,脚步轻快地出了实验室。   外面天光大亮,弥漫着秋季特有的凉意。天空很蓝,夕阳清冽冽地洒在校园里,一切都显得干净高远。   他深吸了口气,扬起笑脸。   “唐泯?”   他回过头去,有些困惑道:“师姐,我那部分做完了,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个多月以来,唐泯和苏问筠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比严寻还要长,早已彼此熟悉。而在学术上,他们是非常契合和彼此激发的搭档。   唐泯早就把对方看成了要好的朋友,说话也不像之前拘谨了。   苏问筠摇摇头,笑着把手里的小礼盒递给了他:“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提前说,中秋节快乐啊糖糖。”   在有心的靠近与探查之下,她很快就弄明白严寻和唐泯的关系,毕竟是十多年的好兄弟。严寻又经常来接人,所以对于那些甜腻腻的昵称,她也成为了知情人。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   唐泯有些害羞,伸出手指蹭了蹭鼻子,把那盒月饼接过来:“谢谢师姐。但我不知道要到中秋了,没有给你准备。”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对方笑着打断了:“没事啊,我又不是要你还礼才送的,只是希望你开心。这些天累坏了吧。”   “还好,不怎么累,”唐泯笑笑,“我喜欢做这些。”   他是真的喜欢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向前走的感觉。这种性子去做学术,实在是非常适合。   苏问筠说要去南门吃饭。两人就着学术问题交流着,慢慢走下楼梯。   到了这个季节,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变得金黄。和漫天的温柔日光一起,整个校园进入最宁静悠远的秋。   傍晚是最热闹的,南门附近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的约饭外出。苏问筠人缘好,一路走过来不停地遇到熟人。   有个男孩子喊了她一声,视线在唐泯和她之间来回转悠一圈,打趣道:“跟男朋友出来压马路啊?”   唐泯本来是不言不语地微笑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被吓了一跳,尴尬道:“我是她师弟。”   苏问筠的笑容淡了,附和着点点头:“别瞎说啊,我们糖糖脸皮薄。”   她这句话看似是在解释,但话里的偏向和亲昵挡也挡不住。那男生也是个人精,笑着朝他俩比个大拇指走了。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他们没有继续谈论断掉的话题。   严寻的车还是停在老位置。   唐泯尴尬得不行,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边往后退边挥手:“师姐,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也预祝你中秋快乐。”   长久以来的分寸感让苏问筠在校门口停下脚步。她笑着点头,知情识趣地说:“正好,我在这里等个朋友。你去吧,注意安全。”   唐泯原地跳了跳,笑着跑远了。   苏问筠始终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漂亮灵动的少年跑到一辆越野车前,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十分熟稔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远了。   --------------------   中秋节快乐啊!!! 第46章 在一起   那天的小插曲,唐泯没有告诉严寻。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苏问筠默契地揭过不言。   唐泯没觉得是件了不得的事,从小到大,他对身边人的好感总是十分迟钝。因此本能地以为师姐和自己一样尴尬,不可能有别的心思,是以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中秋节是在严寻家过的。   周乔忆再次摆出了满汉全席,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丰富的程度不亚于过年。   饭菜早就做好,一屋子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唐栩。   唐栩工作繁忙,但是中秋还是要和宝贝儿子一起过。连班倒了好几天,才腾出短暂的两天时间回来看看唐泯。   他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七点钟的时候敲响了严家的大门。   里面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很快,唐泯拉开门,像只兔子似的蹦到了唐栩身上,被唐栩大笑着一把抱起来转了个圈。   “宝宝想我吗?”   “想。”唐泯把头埋得更深了些,白嫩的脸颊在对方颈窝里来回蹭着。   唐栩显然很受用,就这样抱着唐泯往客厅里走,和出来迎接的严连打招呼。   明明是他自己先撒娇,听到旁人的声音又害臊得厉害,蹬了蹬腿从唐栩怀里跳下来,一溜烟儿跑去厨房拿碗筷了。   严连表达感情的方式,大部分都交给了酒。   眼看着唐栩喝下一杯,他立马又笑眯眯地给灌满了。唐栩苦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喝不下了。   常年应酬,他的酒量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千杯不醉。只是和唐泯待在一起,他总是格外放松惬意,喝两杯就微醺了。   唐栩三个月没见到唐泯,纵使天天视频也想得厉害。此刻唐泯坐在他对面,他的目光便总是时不时地落在唐泯身上,满是眷恋和疼爱。   他又抿了一小口酒,要放下杯子的动作却顿了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栩总觉得这次回来,宝贝和严寻之间的气氛似乎和往常不同。   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怪怪的。   比如严寻给唐泯夹菜。   他一直对唐泯关怀备至,饭桌上夹菜是常有的事,本不值得诧异。但是他把那筷子挑好的鱼放到唐泯碗中后,顺手抽了张纸巾,侧着头温柔地把唐泯嘴角那点咖喱酱擦净了。   就那么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何况饭吃到一半,有什么好擦的。   更奇怪的是唐泯也不躲,脸都不红,由着严寻磨磨蹭蹭地擦完,末了还冲对方笑笑。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一同笑起来。   唐泯开心得晃腿腿,笑容又软又甜。严寻专注地看了许久。   他看了多久,唐栩就不动声色地看了多久。   有问题。   他放下杯子,玻璃磕在桌上轻轻一声响,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在了心间。   当晚是严寻开车送他们回家。   唐栩有些醉了,又心事重重,一上车就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不说话。   唐泯以为他睡着了,讲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   他和严寻说起中秋计划。   “不和你出去了,我要陪爸爸。”   “好。那宝贝之后什么时候有假?”严寻表示理解,但语气还是有点失落。   唐栩心中警铃大作,“宝贝”?严寻之前喊的是“宝贝”吗?他俩一天到晚黏在一起还不够吗,怎么中秋节还要腻腻歪歪地报备行程。   “假期后就要去外省参加会议了,等回来之后就和你出去。”唐泯轻声安慰。   “咳!”唐栩装不下去了,直起身来清清嗓子。   唐泯迅速回身看他:“爸爸,有没有难受?”   难受。难受死了。   回到家后,唐泯去楼上洗澡,把楼下的浴室留给了唐栩。   他没急着去洗漱,先坐在沙发上盘了一遍。   方才严寻停好车,帮着唐栩把东西搬进屋,站在玄关处和唐泯说了几句话。   唐栩隔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清晰地看见唐泯主动抱了抱台阶下的严寻,两人亲密地赖在一处搂了半天。   唐栩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很早就察觉到严寻对唐泯不同寻常的心思,只是一直模模糊糊的,不能确定。他又不爱八卦年轻人的事情,也不好对外讲。便索性装作一无所知。   但是看这样子,这三个月应该发生了许多事,唐泯的态度也变得模棱两可起来,甚至他不愿承认的,唐泯似乎已经软化了。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只要把时间放在假期里,再长也是一晃而过。   唐栩觉得自己就只是和宝贝吃了两顿饭,就又要离开了,回到繁重的工作中去。   这两天,唐泯倒没有和严寻见面,但两人之间的微信往来却频繁得飞起。经常是吃着饭或是看着电影,唐泯的手机就响起来。然后唐栩就能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温软漂亮的唐泯。   他回消息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丝毫不见和其他人聊天时速战速决的气势,两人能唧唧歪歪聊上许久。偶尔那头说了什么,唐泯被逗得脸红,晕染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看得唐栩一阵心塞。   周一晚上,最后的假期时光。   唐栩提着收拾好的行李下楼,被严寻手疾眼快地接过来拿到车上。   他拉着唐泯坐在后座,闲聊几句后开启正题:“宝宝,爸爸不在要照顾好自己。你也这么大了,多认识认识女孩子,有时间的话去谈场恋爱。”他怜爱地揉揉宝贝的后脑勺,是提醒也是真心实意,“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妈妈在一起了,畅想着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唐泯的重点却跑偏了:“可我没时间诶,我好忙。”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把头靠在了爸爸身上。车里两个公司老总都没说忙,他一个学生反而叫苦不迭的。   唐栩向来疼他疼得毫无底线,闻言心疼得不行。他亲了亲宝贝的额头,把对方搂得更紧:“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这才多久啊,宝宝都瘦了。”   唐泯觉得他夸张了,但还是乖乖地点头说好。   谈恋爱的话题就此揭过,唐栩恋恋不舍地乘上飞机前往B市。   严寻却默默地放在了心上。   和傻乎乎的唐泯不同,他敏感地从那个被刻意强调出来的“女朋友”中察觉到唐栩的真正含义。   他几乎可以确定,唐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只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考量,并未开诚布公地谈论这件事。   他没有打算告诉唐泯。如果可以,严寻永远希望唐泯可以快快乐乐,最好一辈子都没有忧愁。何况本就是他觊觎人家多年,要娶回家自然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抗下唐栩的所有责难。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只要唐泯点头。   十月的最后一件大事,是孙教授带着几个得意门生去D市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会议主题和孙门近来筹备的大数据课题息息相关,汇集了一群法学界的大牛,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孙教授第一个点名唐泯。他刚来,见识最少又最有潜力,自然是当仁不让。苏问筠和周师兄也在其列。   会议持续了三天。时间安排上虽不是很紧,但内容量大,新知识多,唐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严寻的消息也回得断断续续。   最后一天结束的早,孙教授要去见一位在本地高校任教的好友,恰好这位老师之前也教过周师兄,于是也一并带去了。   剩下唐泯和苏问筠在酒店里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出去吃晚饭,顺便逛逛?”苏问筠翻了翻攻略,正好发现D市的一条步行街最近在举办灯光秀,回房间拿上相机,很感兴趣地邀请唐泯前往。   唐泯自然不能拒绝,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女孩子夜晚单独在外不安全。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乘地铁过去,下车先找地方吃饭。   唐泯喜欢嗦粉,D市的米粉很出名,他出站看到一家生意火爆的粉店就有些走不动道,远远地仿佛都能闻到辣子的香味。   苏问筠顺着他渴望的小眼神看了过去,被可爱到笑出声:“我也喜欢吃米粉,走吧。”   一大碗米粉被端上来,嫩白的粉浸泡在红艳艳的辣汤里,几片牛肉和一撮葱花点缀其中,简单的色调搭配看得人食指大动。   唐泯迅速拌好,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严寻拍了张照片,又发了个“开心到飞起”的表情包,这才埋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苏问筠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有些好奇也有些吃味,忍不住问:“你给谁发呀?”   “给我朋友。”   唐泯喝了一口汤,笑着答话。在这烟火气十足的餐馆里,他像个误入尘世间的小王子。   苏问筠就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吃过饭,天色暗下来,一条街的灯光渐次点亮。   灯光秀精美盛大,但和旁的城市举办的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独特的,是身边那个人罢了。   唐泯陪着苏问筠从街头走到巷尾,没有一丝不耐烦,言语温柔得体。有小孩骑着单车经过的时候,他还很绅士地绕到外侧,拿出保护的姿态。   苏问筠的心和这火树银花一样,明明灭灭不肯停歇。   “姐姐,买支花吧。”   倏然,苏问筠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碰了碰,低头一看,是一位抱着花篮的小女孩。   “我在完成学校的作业,姐姐,你买朵花吧,我就能早点回家啦。”小女孩活泼可爱,两个小揪揪动来动去。   她只和苏问筠对视,不太敢看唐泯。   这么好看的哥哥,好害羞啊。   唐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温柔地笑了笑,俯身把花篮里剩下的七支郁金香都买了下来:“我们都买了,你快回家吧。很晚了。”   小女孩开心地蹦了蹦,附赠了一个甜甜的笑:“谢谢漂亮哥哥!谢谢姐姐!”兴高采烈地收了钱就跑远了。   唐泯紧紧盯着她跑向不远处的中年女子,两人往这边看了看,手牵着手离开。   他这才放下心来,还没转过身就被拍了拍肩。   “糖糖,让我拍张照呗。”   “啊?”   唐泯有点懵,浅紫色的郁金香抱了满怀。他在灯火阑珊处回眸,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眼里还带着不明就里的茫然。   人来人往,都成为胶片里的底色。   唯独唐泯干净澄澈的目光,透过层层幕布,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苏问筠按快门的手都有些抖。   她喜欢拍照,尤其喜欢镜头下的美人。唐泯无疑是最美的那个。   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唐泯始终乖乖地站在原地配合着。   苏问筠又掏出手机拍了张,在回去的地铁上就迫不及待地发了朋友圈。   配文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程知远今天没课,和室友在南门吃过饭后就在操场上漫无边际地走动消食。   两个大男人天天见,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掏出了手机。他无聊地点开朋友圈刷了刷,谁知第一条就是苏问筠。   “淦啊!”待看清楚图文后,程知远难得的爆了粗口。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不顾室友的连番追问,立马给严寻打电话,一接通就喊得震天响:“严哥!你到底采取措施没啊?崽崽真的真的要被拐跑了!”   D市离C市不远,走高速也就三个多小时。   严寻挂了电话就冲出办公室,只来得及带上手机和钱包。   他边走边穿上西装外套,宽肩长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厉,还在公司加班的小姑娘们被迷得脸红心跳。   严寻表面镇静,内心已经急成了一锅粥,恨不得瞬移到唐泯身边去,把人全须全尾地抱在怀里不松手才能安心。   他启动车子,压着限速的红线冲了出去。   晚上十一点,唐泯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戳了戳和严寻的对话框。   严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奇*书*网 *w*w*w*.*q*i*s*u*w*a*n*g*.*c*o*m 除了评价了米粉太辣之后就一言不发,后面拍给他看的灯盏都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音。   他叹了口气,翻个身躺平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从小到大,他每次给严寻发消息,对方基本都是秒回。在严寻这里,他知道自己拥有肆无忌惮,永远被放在第一位的特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唐泯现在是低落的。他很想和严寻说说话。   他可能太忙啦。   唐泯吸了吸鼻子,自己安慰自己。随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准备入睡了。   他刚闭上眼,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   没有人回答。   唐泯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师姐吗?”   停下的敲门声又响起来,比方才打上许多,来人像带着怒火。   唐泯只好走到房门口也试探性地敲敲:“谁呀?不说话我不开门哦。”   良久,外面传来低低地回答:“……是我。”   唐泯怔了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一把拉开房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因为长久没有动静早已熄灭,在半明半暗中,在十月微凉的晚间,唐泯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拥抱。   他被风尘仆仆赶来的严寻紧紧抱住了。   “宝贝,糖糖,我的公主。我等不及了,我好想和你在一起。”严寻声音低哑。   湿淋淋的泪意包裹着他们,唐泯要很认真才能在轰鸣的心跳声中分辨出严寻的话:“我爱你,宝宝。你总说我游刃有余,我其实一点也不像看起来这般冷静。我也会忐忑不安,会患得患失。我想要给你时间,但又害怕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你有了新的故事。”   他终于退开了些,把唐泯从这个近乎窒息的拥抱中解放出来,半推半就地往房间走。   唐泯看清他通红的眼眶,在灯光下爱意分明。   他像是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才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唐泯跟前,整个人疲惫不堪又坚定不移。   “宝宝,我会用尽一切去爱你,努力让你觉得生活温暖,充满希望。”他顿了顿,嗓音全哑了,几乎是用哽咽的气声在坚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唐泯认真地看了严寻许久,透过晶莹的泪光,从十五岁的盛夏望到二十三岁的秋。   他轻舒一口气,慢慢笑了,睫毛湿漉漉地垂下来。在严寻温柔又痴迷的目光中轻轻开口,像是在说明天吃什么一样随意自然:“好啊。” 第48章 娇娇   严寻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在这两个月里,唐泯有认认真真地在想。   可能是性格原因所致,他很难做到把爱情看得很重。早些时间,甚至做好了为学术奋斗一生的准备。   倒不是说对爱情的悲观或是厌恶,只是唐泯觉得没有必要。   这就像天上的云,存在是一种风景,但没有云的时候,天高路远,也是一种风景。   他就像完全没长那根筋儿一样,活得逍遥自在。   红尘来来去去,唐泯都不在意。   这也是严寻一直以来觉得抓不住他的原因,因为他的心上人,是自由自在的风。   谁能留下一阵风呢,至少严寻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跟上对方的脚步,而不是妄图困住他。   所以这些年来,对于唐泯来说,严寻是最好的朋友,是家人的陪伴,没有负担也没有束缚。   但在严寻喜欢他的第九年,一切都变得不同。   校庆时,严寻在台上做演讲。人潮拥挤,但唐泯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落在自己身上滚烫又温柔的目光。   他被严寻爱着自己的样子打动了。   也许,和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之前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不代表两人不能走得长久。一段关系的建立和更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   如果那个人是严寻……他的存在,意味着唐泯生命里每个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的笃定。   于是唐泯的答复也是随口应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又重如千钧。   他说出口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双手搂上新晋男朋友的脖子,软绵绵地倒回到严寻怀里。   严寻感觉在抱着一只摊成饼状的小猫咪,浑身上下哪里都是又软又甜的,哼哼唧唧地赖在自己肩头撒娇。   他心脏还在怦怦跳着,手下那截细腰柔若无骨,隔着薄薄的睡衣,引诱着人更深地去探索。严寻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换来唐泯不轻不重的一拳。   他老实了一会儿。   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了很久,唐泯的头搭在他肩窝里,头发蹭着头发,时不时不安分地动一动。   唐泯有点困了,就着抱住对方的姿势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更紧密地贴到严寻身上:“要睡觉,好困。”   “好。”某个人嘴上应着,手还是一点不松,只是把唐泯往床边带去。   碰到床沿了,严寻抱着他转了个身,拥着小猫咪倒了下去。   以为终于要睡觉了,唐泯又打了个小哈欠,睡意昏沉地趴在对方身上揉揉眼,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你身上好硬,不舒服。”   严寻低低地笑了笑,胸腔的震动传到唐泯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我是挺硬的,但宝宝很软。”说着又使劲儿搂了搂,还凑到唐泯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离开的时候“吧唧”一声。   唐泯慢吞吞地伸手盖住了凑过来亲个没完的某人的脸:“你还睡不睡了?”   “我没洗澡呢。”   “那你去洗啊!”唐泯推也推不开,只能翻身躺平任亲。   严寻压了上去,用手臂撑出一点距离定定地看着唐泯。   他头发凌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困了,眨眼的频率变得很慢,浓密的睫毛遮下来又轻轻扇开,像落在花丛中振翅的蝶。   严寻心痒难耐,想轻浮地当一把采花贼。   “乖宝,我想亲你。”   “你不是一直在亲吗?”唐泯困得不行,羞耻感早已跑到九霄云外,没好气道。   严寻专注地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哑着声音道:“想亲个大的。”   两人呼吸缠在一起,他不再克制,顺着心意吻了上去。   唐泯以为像上次一样,乖乖闭上了眼,感受着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   “宝宝,张嘴。”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刚准备表达疑问,最柔软湿热的地方就被某人入侵了,舌尖被舔了舔。   “唔……!”唐泯瞪大了眼,一瞬间惊得炸毛,彻底清醒过来。   他本能地去推严寻,没推动,反而自己的手被整个握住,强硬地变成十指相扣,压在了身侧。   太近了。   潮热的舔舐和变着花地索取没完没了,像一场高烧不退,唐泯有种近乎缺氧的窒息感。   他鼻息很重,双眼泪汪汪的,被亲得喘不过气,只能无力地哼了两声。尾音带着哭腔,看起来格外脆弱,甜腻得要人命。   严寻退开些许,深深地看了一眼,又再度亲了上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唐泯终于哭了出来,在唇齿依偎间模模糊糊开口:“……不要了,呜……你走开……”   他眼里都是泪,里面盛着破碎的灯光,呼吸混乱,嘴唇红通通的,还有点肿,一副被欺负得很惨的样子。   严寻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意识到亲过头了,强行按下心底更深沉的欲望。他不顾唐泯连打带踹的报复,把手脚发软的猫咪抱紧了:“对不起宝宝,我错了。不哭。”   尽管罪魁祸首在不停地道歉,但听上去也不是很有说服力,唐泯懒得信。激动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他吸了吸鼻子,又落了一滴泪。   被严寻温柔地吮去了。   “娇娇公主,亲亲。不哭了。”   他又故态复萌地在唐泯脸上亲来亲去。   “你有皮肤饥渴症吗?”唐泯想不明白,无奈地瞪着严寻,势要一个说法。   “有,我有缺糖症。”   严寻毫不羞涩,理直气壮地坦然承认。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唐泯默默在心里吐槽,随后使劲儿踢了他一脚:“快去洗澡!”   严寻出来的急,身上除了手机和钱包一无所有,死活要穿唐泯的衣服。   他俩一个靠着浴室门,一个躺床上,“要穿”、“不要”,你来我往地对话半天,十分幼稚。   最后唐泯妥协了,不借怎么办,难道要他裸奔吗?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唐泯已经看穿了,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瓮声瓮气地改了口:“你穿吧。”   严寻又被可爱到,飞快地冲过来亲了亲毛绒绒的后脑勺,然后在猫咪发火之前终于进了浴室。   男生洗澡快,十分钟后,严寻擦着头发靠近床边。   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唐泯实在睁不开眼,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已经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严寻的脚步声,他往床沿蹭了蹭,努力给对方腾出地方。   夜已深,严寻怕吹头发会吵醒唐泯,用毛巾擦到半干后就关了灯,在黑暗中轻声轻脚地躺到床上。   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严寻侧着身子凝视着蜷缩起来的一小团糖糖,无声地笑了笑,静静地品味了一会儿内心的安宁。   这是喜欢唐泯的第九年。他终于得偿夙愿。   从得知自己心意的那天起,严寻有过快乐,更有过痛苦。暗恋是一座寂静的牢坟,他困在其中不得解脱,唯一的光亮是唐泯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高悬天际的皎皎明月眷顾了。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掌心的一汪清水,只期望留住月亮的垂影。而此刻,他在最美的梦中也不曾想过的,有一天,他可以揽明月入怀。   唐泯睡姿不太老实,翻来覆去地,时不时摆出很奇怪的姿势,最后甚至把脸埋进了枕头下面。严寻温柔地看了许久,也不动他,只是默默地把枕头移开了,以免他呼吸不畅。   月上柳梢头。   一切都静悄悄的,唐泯的呼吸声平缓香甜。严寻勉强看够了,心满意足地挪过去,手臂从柔韧的腰下穿过,慢慢收紧了怀抱。他把头埋在唐泯的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白桃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甜,在被窝里烘得热乎乎的,和唐泯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蹭着那片白皙的皮肤亲了亲,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直到彼此手脚相缠,之间再无一丝缝隙,才停了手。   “晚安,乖宝。”   --------------------   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和上一章内容一致。如果上一章可以解锁,再申请删除吧,实在对网站效率不敢恭维 第49章 失恋   这一觉睡得沉,天光大亮,两人还没醒。   经过一晚上的扑腾,唐泯变成了正面窝在严寻怀里的姿势,两人呼吸绵长,暧昧地交错着。   一室的寂静被轻缓的敲门声打破:“糖糖,起床啦,中午要回学校。”   唐泯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声音,不太开心地往严寻怀里埋了埋,像只拱来拱去的小兔子。头发蹭到严寻下巴,又软又痒。   严寻在第一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醒了,下意识把怀里人抱得更紧,手也捂住对方耳朵。   等大脑彻底反应过来,他听着门外刻意压低的女声,皱了皱眉,心里一阵不爽。   这才几点,就来敲门?我们和你很熟吗?   再一想起昨天晚上赶过来时,他压着狂乱的心跳扣响这扇朝思暮想的门时,某只小猪居然下意识问是不是师姐,难道她经常来找糖糖?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聊的?   严寻越想越不对劲,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过去打开房门。   他表情冷淡,五官锋利俊美,即使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也显得极有压迫感。背着光往门边一站,活脱脱一个不良分子。   苏问筠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他的面容,舒了口气笑道:“你是糖糖的朋友吧?经常看到你来接他。我是他师姐。”   没等严寻回答,她就探过身子朝房内望去:“糖糖还没醒吗?老师让我来喊他。”   严寻站直了,挡住那道窥探的目光,沉声道:“还没,谢谢提醒。我们待会儿下楼。”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苏问筠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喜,笑容淡了下去,礼貌点点头准备离开。一错眼,她却被严寻肩头的图案晃了神。   方才她急着找唐泯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得好像是唐泯的衣服。   正面是纯色白T,肩头却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萌兔。当时苏问筠就坐在他身侧,因此印象深刻,还顺嘴逗了他两句。耳朵通红的唐泯和这只小兔子一样,可爱得过分。   苏问筠几乎可以肯定,唐泯的朋友穿了他的衣服。何况前几天唐泯一直是一个人住,这位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天天来接他的朋友,难道是昨天晚上突然过来的?   什么样的朋友,能好到大老远的跑到陌生的城市,睡一间房还穿对方的衣服?   苏问筠走进电梯,回想着刚刚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敌意,一个可能性在心底呼之欲出。   严寻带上门,站在床边看了再度熟睡的唐泯一会儿,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了。   不管有多少人喜欢我的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不对,下辈子也不可能。   公主永远只能是我的公主。   他又把唐泯昨天的答案拉出来反复回味几遍,这才平心静气地去洗漱了。   几分钟后,他走出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   唐泯睡得正香,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严寻笑了笑,一身清爽的回到床上,把人重新抱进怀里。   那股白桃香味一晚上了也没散去,严寻有些着迷地在唐泯肩窝里慢慢蹭着,趁着对方没醒肆无忌惮地亲了好几下,最后没忍住还轻轻咬了咬。   直到锁骨一圈全是红点点,他才心虚地转战到唐泯的脸上,从额头一寸寸亲到下巴。   唐泯在梦里被一只大狗狗舔了一脸口水,推也推不走,烦不胜烦,硬生生被亲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给了严寻一巴掌。   他手脚酸软,根本提不起来什么力气,被严寻抓到嘴边温柔地亲了亲:“早安,我的猫猫。”   唐泯哼哼了两声,睁开眼假装恶狠狠地揪住严寻的头发拽了拽:“你好烦。”   真的烦死了,亲亲亲,脑子里除了亲亲就没有别的了吗?   事实证明,谈起恋爱的男人脑子里真的一无所有。   唐泯踢着拖鞋去浴室刷牙,严寻跟过来搂着他的腰在后颈处嘬个没完;好不容易洗漱完,他喝个矿泉水也要被夺下来黏黏糊糊的亲两口。   “严寻,你再没完没了的,我让你谈恋爱第一天就分手。”   实在忍无可忍,冷酷唐泯板着脸下了最后通牒。   严寻明显被哽到,连忙举手发誓:“不分手,宝宝别吓我。我不动你了。”   看着一脸吃瘪的男朋友,唐泯心下暗爽,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分手倒是不至于,就是不想让严寻这么黏人而已。   男人嘛,事业为重。我这是在为他好。   唐泯几句话就说服了自己,才不肯承认是自己太害羞的缘故。   严寻昨晚刚到,一路舟车劳顿,唐泯便不急着回去。他明天没课,从导师那里讨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和严寻在D市逛逛。   洗漱完,唐泯便在微信上和孙教授报备,问能不能后续自己返校。孙教授答应了,却仍不太放心似的,说在大厅等等唐泯,走前见见他那位同行的朋友。   整整磨蹭了半小时,两人才手牵着手去乘电梯。   唐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严寻显然很高兴,他也就由着对方去了。   谈恋爱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即便他们有着同样的性别。   唐泯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哪怕是在大街上手牵手也没什么要紧。毕竟感情和生活都是自己的,他们也只是两个人互相喜欢,走在一起而已。   到了楼下,严寻却自觉地放开了唐泯的手,毕竟要见的是一位敬重的长辈。   长辈还没见到,就先看见男朋友的师姐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糖糖终于醒啦!听老师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嗯嗯,”唐泯笑笑,“我和严寻一起回去。他开车来的,很方便。”   苏问筠心里更加咯噔,大半夜开车来找一位朋友,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她走在唐泯身侧,试探问道:“帅哥原来叫严寻啊?昨天晚上过来找你的吗?之前没见到呢。”   唐泯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脸先红起来,支支吾吾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孙教授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此刻站起来温和地朝几人招招手。   “泯泯过来。这就是你朋友吗?小伙子叫什么啊?”   唐泯是孙教授亲手指定的关门弟子,为人乖巧聪颖,做事认真踏实,很受他的喜爱。孙教授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把唐泯当小孙子一样疼,各种好事首先想着他,回程路上不能一起走还有些担心,非要见面叮嘱几句。   “老师您好,我叫严寻,是A大计院今年的毕业生。”严寻微微弯着腰和孙教授握了握手,态度十分尊重。孙教授放下心来,满意地点点头。   一行人聊了几句,唐泯把预计返程时间发给了老师。时间不早了,从这里到高铁站还要半个多小时,孙教授不再多留,准备出发了。   唐泯走在他身侧听着教诲,时不时认真地点点头。   他模样清俊,在太阳下白得发光,苏问筠的视线很难从他身上离开。   下台阶时,唐泯低了低头,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蓦然顿住。   那片白皙细腻的后颈处,有个红色的印子,在衬衫的衣领处若隐若现。   都是成年人了,苏问筠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盯了几秒,脚下差点踩空,被后面的严寻迅速伸手扶住。   “师姐小心。”严寻不知道怎么称呼情敌,索性随着唐泯一起喊师姐。即使是帮扶了一把,也不见他有什么温柔的脸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只有注视着唐泯时,才如春风化雨般软和下来。   苏问筠精神恍惚地上了车,精神恍惚地和心心念念的小师弟挥手道别,一路上异常地沉默。进站安检时还差点撞到前面的人。   周师兄总算发现她的不对劲,一边护着老师一边凑过去贱兮兮地问:“呦,这是怎么了?我们雷厉风行的苏总也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啊?”   孙教授听到了,颇为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随后也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忙得身体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苏问筠沉默地红了眼眶。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唐泯。   几个人猜丁壳,她输了,被使唤去客厅开门。本来是不太情愿的,结果推开门,在明媚的天光下遇见朗如清风的少年。她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个时候,她以为拉开的是爱情的序章,没想到就如同自己最爱的电影那样,拉开的原来是最后一幕的心动,再也没有后续了。   苏问筠按了按眼,有些自嘲地笑了:“没事儿,就是失恋了而已,”她不顾两人呆愣的神情,从周师兄手里抢过自己的行李,大踏步地往前走,一路飒爽带风,“怕什么,谁还没有失过恋啊。”   --------------------   心疼师姐被小情侣虐到涅!网站这次的效率不错嘛。 第50章 恋爱   这厢严寻还在提心吊胆地防情敌,殊不知情敌已经自觉退场了。   现在时间还早,两个人决定先去吃饭。   “饿死了饿死了!我要吃烤肉!”唐泯在手机上查了查,火速敲定路线,拉着人就往地铁站跑。   严寻怕他磕着碰着,只得搂住腰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又牢牢牵住他的手:“慢点慢点,要不我们先买个面包垫垫?”   “不要!烤肉烤肉烤肉!烤五花,烤牛排,掌中宝……”唐泯一连串念着,闷着头往前冲。   男朋友撒娇怎么能不满足?要星星也得摘下来啊,何况只是顿烤肉。   严寻纵容地笑笑,几个跨步走到唐泯身前,突然带着人跑了起来,一声招呼也不打。   唐泯却像是早有预感,迅速跟上步伐,笑了起来。   这个城市很陌生,风景、街道还有行人。长街上人来人往,日光炽烈,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前跑着。路过一颗又一颗枝叶金黄的树,少年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容,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严寻抓住了这阵风,带着他一同奔向未知的远方。   到了地铁站口,唐泯累得不行,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朝严寻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不动了。   严寻常年坚持锻炼,比起他来,身体素质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此刻也只是微微急促了呼吸。   他上前环住唐泯,在对方背上轻轻顺着:“难受吗?我背你?”   唐泯被吓了一跳,生怕下一秒就被背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多没面子。他推开严寻,又主动把手递过去,要牵着:“没事,吃一顿烤肉就好了。”   吃烤肉也是严寻服务。   他尽职尽责地把一切都准备周到,将剪得大小均匀,烤得滋滋冒油的厚切五花夹到唐泯碗里,然后笑着看唐泯严格按照步骤把两面都蘸好酱,再用水灵灵的生菜包起来,“嗷呜”塞了一大口。   不知道为什么,唐泯吃饭时总是显得格外生动可爱,眼睛又大又亮,脸颊鼓起来,咀嚼得很认真。幼儿园时期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被园长夸夸。   现在是被男朋友夸夸。   男朋友夸完还不算,仗着唐泯专心致志解决香喷喷的烤肉没时间理会他,还要凑过来在脸颊上使劲地亲了亲。   唐泯没理他,又咬了一口刚出炉的小牛排。   严寻轻笑,得寸进尺地牵过唐泯的手,在食指指尖上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宝宝好甜,我尝尝。”   唐泯皮肤细嫩,其实严寻根本没有使力气,只有一点点痒,但就这样也快速地红起来。   他抽出手,仔细看了看那个不明显的红痕,没好气地踩了对方一脚:“不要搞这些小动作,快烤!饿死咯!”   严寻笑出了声。   唐泯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现下在一起了,更是哪哪都好。哪怕是踩他一脚,严寻也乐在其中。   小猫咪嘛,生气了挥爪子是很正常的。   吃完饭也没什么好去处,唐泯发饭晕,走了几步就不愿意动弹了。   严寻揽住他的肩,他就把全身力气卸到对方身上,一寸一寸往前挪。   如果是和别人同行,这样磨磨蹭蹭的走法早就让严寻火冒三丈了。但和男朋友腻在一起,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珍贵。两个人拖拖拉拉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明明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偶尔幼稚地拌拌嘴,严寻却能记住飞驰而过的每个瞬间。   他们路过一家懒人咖啡店,从落地窗望进去,里面没几个人,但是布局十分温馨舒适。   唐泯带着他走进去,在前台点了两杯咖啡,随后上了空无一人的二楼。   墙角放着一张古朴的长书桌,摆了一台老旧的唱片机,播着不知名的粤语歌。这个角落和这家店的整体装潢有些格格不入,但又矛盾地自成一体。   唐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环视一圈后选中了一个米黄色的小沙发,刚一坐下就陷进了软绵绵里。他索性躺平了,开心得晃晃腿。   这么多沙发严寻不选,偏要和他挤在一处。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孩子硬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的下场就是异常拥挤。严寻索性把唐泯整个人提起来搂在身上,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他好像格外钟爱唐泯的肩窝到锁骨那一段皮肤,在那里蹭来蹭去,亲个没完。   唐泯觉得男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变态。他试图掰开腰上紧紧搂着的手臂,不出意料地失败了,只好放弃道:“有什么好亲的?”   “香。”   唐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你喜欢烤肉味儿?”   严寻亲不下去了,再次被逗笑,抬头捏了捏唐泯下巴:“糖糖好会破坏气氛。”   “本来就是啊,我一身烤肉味儿。快起开,店长上来送咖啡看见了怎么办?”   严寻愣了愣,垂下眼遮住那点落寞,轻声道:“宝贝怕被看见吗?”   唐泯勉强靠着他坐直了,努力把揉皱了的衣服抻开,闻言有点纳闷:“你都不会不好意思吗?公众场合禁止秀恩爱哦。”   他终于弄好了,歪着头注视严寻片刻,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亲对方的唇角:“我不怕被看见,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展示给别人,”他退开些许,红着脸咬了咬唇,“是吧,男朋友。”   一句“男朋友”把严寻迷得晕晕乎乎,接下来唐泯说什么他都好好好。   虽然从昨天起,两人就是这种关系了,但亲耳听见这几个字从唐泯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鼻头一酸,心里软成一片。   唐泯的温柔不体现在他遇事有多么忍让和周到上,而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照顾之中。他永远会考虑对方的心情,只要察觉到了,便会尽力妥善处理,熨平每一道微小的褶皱。   严寻并没有不开心,即使有一天,唐泯说要做一辈子的地下情人,他也会笑着应下。他只是有一点点失落,但就连这点失落都被细心地抚平了。   唐泯闭着眼听音乐,在午后的倦意中渐渐睡着了。   他睡了多久,严寻就守在一旁默默看了多久。   中途店长端着咖啡上来,也没舍得打破这种静谧的氛围。他看出了点什么,毕竟这样温柔缱绻的眼神只会用在爱人身上。   但他只是笑着示意了一下,放下咖啡就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日暮西山,新晋小情侣黏在一起度过了一整个无聊又温情的下午之后,便踩着夕阳去了小吃街,唐泯几乎是从头吃到尾。   作为朋友时,严寻对他管得很严,虽然舍不得但也会硬下心肠不许唐泯吃得太杂。如今作为恋人,反而束手束脚地说不得。   唐泯总能找到理由,“这个不辣的”,“这个分量很少”,“我们分一个吧,我少吃点”,他再无辜地眨眨眼,严寻便心动得无话可说。   “宝宝也太会拿捏我了,小撒娇精。”   终于走出这条巷子,他长舒一口气,假装严肃地揉了揉唐泯软乎乎的脸蛋儿。   唐泯根本不怕他,只是侧着头甜甜地笑笑,严寻就拿他没辙。   拐角处有一家花店,路过时闻到浓郁的香气。   严寻顿住脚,让唐泯在外面等会儿,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走了出来,笑着递给比花还娇的心上人:“恋爱第一天,送给我的宝贝。”   唐泯有些害羞地接过来,低头嗅了嗅,小声抱怨道:“现在买,我要怎么带回去呢?”   严寻笑了,贴过去亲了亲唐泯的额头:“那我就每天给你买一朵,和宝贝恋爱的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第51章 星星   回校后,唐泯总觉得师姐怪怪的。两人每次单独交流,苏问筠的视线便悄咪咪地落在他裸露出来的肩颈处,像是在巡视着什么。偶尔目光一凝,顿住几秒,她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   唐泯难得勾起点好奇心,想问又不好意思。   直到某日雨过天晴,他穿了很厚的外套,在实验室里闷得慌,随手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个简单的套头卫衣。苏问筠刚好路过,停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什么看了半天。   唐泯被那股视线盯得坐立难安,下决心要问个清楚。他转过身,师姐就红着脸指了指他的锁骨,轻声道:“最好穿高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懵懵地看着对方,一脸不解。   苏问筠只好把手机镜头调成前置,塞给了他。   唐泯茫然地接过来。   半分钟后,嫣红迅速爬上了脸颊,甚至颈窝里都透着粉,倒显得锁骨上那抹红不那么显眼了。   他手忙脚乱地穿上外套,一口气把拉链拉到了顶,遮住半张俏生生的脸,不说话了。   当晚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暴揍严寻一顿。   唐泯设想的很好,冷酷表情也十分到位,势必要让对方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一天到晚啃个没完,我又不能吃!   何况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严寻帮忙穿的外套,那么深的痕迹他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故意的!   一想到最近可能天天都顶着这样的……去学校,被多少人有意无意地看见,唐泯恨不得明天就拿到毕业证,逃离这座城市。   已近深秋,十一月的早晚带着寒意。   严寻今天要加班,回来的时候特地绕路去排队买了唐泯最喜欢的一家甜点,一路上心情都很雀跃。   谈恋爱以后,严寻的岁数和心境好像往回长了。少年时代,他被深重的、难以启齿的爱意逼得哑口无言,惯以沉默和冷淡示人。而今得偿所愿,他反倒找回点应有的少年心性,前所未有得松快起来。这一个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看就是有喜事发生。   谭钦几乎是在他从D市回来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端倪,得到肯定答复后天天嚷嚷着要喝喜酒,说自己怎么也算是半个媒人。   饭是要吃的,只是严寻想再等等,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光明正大地、坦坦荡荡地带唐泯去任何地方。   想着唐泯看到甜点后可能会有的欣喜神情,严寻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他觉得有点傻,但就是忍不住,想到唐泯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糖糖,我回来了。”   进门换鞋,严寻喊了一嗓子没听到回答,颇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   难道还没回来?不可能啊,下午还在微信上说五点就能回家了。   他踏进客厅,一眼看见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男朋友,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宝宝怎么不理我?吓我一跳。”   唐泯冷着脸地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示意他坐过去。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好像严寻拿到追求心上人的通行证那天,某人也是这样故作严肃。   他忍着笑意听话地坐到沙发上,长手长脚的,显得十分局促:“请领导指示。”   领导点点头,很是满意,反手指了指昨夜在锁骨上留下的那点暧昧:“你自己看。”说完脸就红了,那股强撑起来的硬气霎时间散了个干净。   唐泯有些恼自己不合时宜的脸红,咬了咬唇怒道:“你太过分了!以后不许咬!我都被别人看见了。”   “谁?”   没想到严寻第一反应是这个,唐泯更生气了:“师姐跟我说的,肯定很多人都看见了。”   严寻有些吃味。   清晨唐泯出门的时候,他确实注意到了。但那就像个烙印,明晃晃地打着“男朋友”的标签,严寻暗戳戳地开心,寄希望能打消掉一部分爱慕者明里暗里的追求。   但这样私密的、陷入情爱中的糖糖真的被人看到后,严寻又觉得吃醋,心里的酸味都要飘出来了。他的公主,每一处情意都该是属于他的,不能有一丝一毫被染指。   越想越亏,于是严寻诚恳地认错:“对不起宝宝,我错了,我应该及时提醒的。”   虽然得到了道歉,但唐泯怎么听觉得怎么怪异。他思考片刻,犹犹豫豫地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重点是不能再亲了哦!”   严寻“嗯嗯嗯”地点头,不知不觉中蹭到了唐泯身旁,试探地搂住那截细腰。   没被推开。   看来今天的审讯结束了,小猫咪最是嘴硬心软。严寻无数次由衷感叹。   唐泯一时的大意心软,后果就是被不知悔改的某人抱到腿上,按着后脖颈亲了许久。   湿湿嗒嗒的水声一直持续到受不住的小猫咪哼哼唧唧地哭出来。   严寻越来越过分。   只要一有时间,就要把人抱在怀里,手还不老实地动来动去。唐泯好好地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突然就被摁住亲个没完没了,等他喘着气,湿着眼眶推开时,电影情节早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不能再这样了。   唐泯愤愤地咬了口苹果,决定分开几天冷静冷静。   恰好孙门在外地有个研讨会,没等老师点名,唐泯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前往。   他当晚回去告诉严寻这个消息,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笑意消失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废起来。   “宝贝什么时候回来?”   刚和暗恋多年的心上人修成正果,严寻的热恋期仿佛总也过不去。乍一听说唐泯要离开几天的消息,戒断反应格外严重。   唐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支支吾吾地安慰:“来回也就三天,不要想念我。”   “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严寻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密密麻麻的想念爬满了心脏。他感觉到一种闷闷的疼,倾身抱住对方,吻了吻那双漂亮的眼:“宝贝,早点回来。”   一行人又是坐高铁过去,比上次的路程远了些。   唐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头看着窗外高高低低的山丘。   苏问筠坐他旁边,望着他的侧影,望了一路。   这些天来,她也亲眼见证着唐泯的爱情。两个大男人谈起恋爱来有种密不透风的黏糊感,任谁也插不进去他们的小世界。   苏问筠很平静地放弃了。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感情的取舍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决定。   做朋友更好,免费的模特不香吗?   临下车时,苏问筠戳了戳唐泯,语气诱哄:“糖糖,以后可不可以给我拍拍照啊?”   “拍照?”唐泯眨眨眼,不太懂对方什么意思。   “我喜欢摄影啊。你长得太漂亮了,现成的模特嘛,”她嘿嘿地笑了两声,“以后我可能要经常拍你,放心,不给别人看。我拿来提高技术!”   唐泯从小被拍到大,对镜头十分淡定,是以温和地点点头同意了。   但如果他能提前知道这位看似纯良正经的师姐,日后会提出什么样奇奇怪怪的想法,此刻的点头恐怕就得掂量掂量。   可惜唐泯并不知道。   他正忙着在微信上安抚焦躁的男朋友。   许是不在身旁了,严寻黏得反而愈发紧。他看全世界的人都像情敌,又怕唐泯吃不好睡不好,这几天在公司里气压格外的低。   唐泯只好在百忙之中抽空应付,也学会了那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   他发出来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偏偏严寻很受用。每次都会更腻歪的回复过后,开心一段时间。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严寻对他的想念也达到了顶峰。   晚上临睡前,两人视频打了一个多小时,唐泯的手机发烫,不得不挂掉电话散热后充电。   他坐在床头,穿着厚厚的长耳兔连体睡衣。   这套睡衣是前不久C市再次降温时,他们一起去商场买的。严寻当时一眼看中,暖烘烘的米白色,背后有短短一截小尾巴。唐泯也喜欢,但觉得太可爱了,不适合自己。被某人死皮赖脸地央求好久才矜持地点头同意。   在家里穿的时候,唐泯喜欢戴上帽子。他是为了更安全地开辟出一个小空间,但是在严寻看来,白白净净的糖糖头上耷拉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兔耳朵,简直是数倍的可爱,萌得他心肝颤。   第一次洗完澡穿上就被扑倒了,唐泯的唇被顶开,两人气息纠缠,湿漉漉地亲了好久。   夜已深,唐泯有点困了。   他揉了揉眼,躺下来,把被子拉过来乖乖盖好,准备跟严寻说晚安了。   刚点开微信,聊天框就多出一句:“糖糖,我好想你。”   随即,屏幕上滑落下来许多小星星,亮晶晶的满屏金色。   唐泯惊奇地戳了戳。   那边严寻也看到了,他静静地等待屏幕恢复正常,一字一句地倾诉满溢出来的思念:“宝宝,原来想你的时候,星星都落了下来。”   他耐心地等待着。   严寻一直擅长等待,何况如今爱有回音。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停止了。   他们一起又看了一遍星星坠落。 第52章 欺负   冬天到了。   C市的冬天不会下雪,但是也没几个好天气,经常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冰凉的潮湿感是整个冬天最长久的记忆。   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新区这边本来就不算繁华,寥寥无几的行人也是匆匆忙忙。唐泯透过车窗看了会儿灰蒙蒙的天空,提不起什么精神。   他昨天睡得晚,在阴沉的天色下更加迷糊,枕着窗户就要睡过去。   “糖糖?醒一醒,马上就到了。回去再睡。”   严寻担心他这样睡着容易着凉,头也会磕着碰着,寻思聊个什么话题。   唐泯晕乎乎地坐直了,愤怒地拍了拍大腿:“都怪你!我都说了不用,你就是不听!”   话没说完,自己先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有个大大的帽子,此刻羞愤欲死地掀起帽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像个缩回地里的白萝卜。   严寻的轻笑声挡也挡不住。   唐泯更加恼怒了,已经开始思考暗杀男朋友的步骤。   昨天晚上洗过澡,两个人一起在唐泯的卧室里打游戏。   他特地挑了款厚厚的毯子,盘腿坐在上面时,像陷进冬日柔软的梦里。   配合默契地打了一个多小时,前面通关通得很顺利。最后一关唐泯有点困,发挥不是很好,眼看要输了。紧要关头,严寻十分给力地大杀四方,成功扭转乾坤。   屏幕上出现礼花特效,唐泯一时高兴,欢呼过后扔下手柄搂住严寻的脖子,毫不吝啬地在对方唇角印上一个大大的亲亲,很响亮的一声。   他退开些许,抿着唇笑了,双眼亮晶晶的。   严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白桃香气,和唐泯本身若有似无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目眩神迷。他轻易被撩动了。   “宝宝,你为什么这么甜?”   他像是单纯不解地发问,但嗓音低哑,无端地带出几缕暧昧。   唐泯半跪在地毯上,笑容一秒消失,小幅度往后撤了撤,警觉大事不妙:“我不甜,我要睡觉了,你回去。”   他推了推越逼越近的某人结实的胸膛,刚伸出手就被牢牢握住。严寻的掌心滚烫,那温度让他轻微地颤了颤,睫毛抖动得厉害。   下一秒,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松开了,移到唐泯身后,轻轻按了按他的尾椎骨。   “唔!”唐泯几乎是一瞬间软了身子,被早有预谋的严寻一把抱住。   软乎乎香喷喷的小猫咪赖在怀里,严寻低低地喘息着,热气打在唐泯耳边,叫他也脸红心跳起来。   “你要干嘛?”   他试图讲道理,在这样胀满情欲的氛围里努力保持着清醒。只是不知为何,出口时便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温软的可怜意味为这份黏糊糊的气氛点燃了最后一把火。   严寻的视线前所未有的灼热,烫得唐泯心慌意乱。   “糖糖,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屋里很安静,这句话毫无遮挡地传到唐泯的耳朵里。他听到了,却一时难以反应过来,“什么?”   严寻凑上来吻住了他,手上也不停歇,从腰上滑下去掰开他的腿,温柔地引导着他跨坐到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让唐泯感到羞耻。   他不安地动了动,那点柔软饱满的触感便更加强烈。   严寻闷哼了声,攻势更紧。唐泯感觉到了什么,瞬间呆若木鸡,吓得一动不敢动。   恋爱两个多月,一直停留在亲亲抱抱的地步,唐泯对此感觉良好。但严寻其实是不满足的。   离得越近,越不满足。好像当年隐忍不发的岁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这两个月的欢愉。香香软软的男朋友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看得见摸得到却吃不着。严寻日思夜想,都要上火了。   “宝宝,好喜欢你。”   在唇齿间,在气息交换间,他蹭着那双朝思暮想的唇,低低地呢喃着。   唐泯一时晃了神,被一步步攻城略地,欺负得眼角通红。他眼里含着一汪清池,在严寻时轻时重地抚摸中碎成了一地珍珠。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唐泯浑身酸软,困得东倒西歪。去机场接唐栩的路上越想越生气,现在就连睡觉也要被阻止,顿时委屈得不行。   严寻专心倒车,集中精神时面容冷峻。   他把车停好,正要招呼唐泯下车,一转头就看见宝贝眼泪汪汪的,鼻尖微红。   他吓了一跳,连忙抱在怀里拍拍:“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泯本来还在尽力忍着,突然被紧张兮兮地抱住安慰,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抽抽搭搭地,话都说不清楚,叫严寻的心都碎了:“你好讨厌……我,我这么困都是你害得,我都说了……说了不要了,你就是不听……”   从小到大,严寻几乎没有对他说过一个“不”字。但是昨晚,他一说话就被吻住,亲得气喘吁吁,无力的推拒也被忽视了,反而让对方更加兴致高涨。   唐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人踹下了床,气呼呼的小性子使了一路。   这是秋后算账了。   严寻提着的心落回原地。   “不哭了乖宝,是我的错。”对于哄唐泯这件事,严寻已经驾轻就熟,甚至能从中找到幸福感,“下次你喊停,我绝对停下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唐泯慢慢止住哭声,把泪水蹭到严寻的大衣上,右手在下面悄摸摸地揪住了他的一颗纽扣。   察觉到唐泯的松动,严寻再接再厉地坦诚心意:“情侣间做这些事不羞耻。宝宝,我爱你,所以自然而然地想亲近你,想要更深的接触。”   唐泯当然知道这是正常的,只是被欺负得狠了,就想不管不顾地耍脾气。但他不知道,这哪里是生气,说是蹭来蹭去地撒娇还要更合适。   “我不管!你说了听我的,你说的哦?”他还带着哭腔,说一句话却要贴得更紧。   明明是严寻欺负了他,上一秒还在控诉着,下一秒他却把自己更深地送到行凶者手中,展露出一截脆弱的后颈,仿佛任由对方揉捏把玩,乖得不像话。   严寻很想揉碎这片娇嫩的玫瑰花瓣,把水红的汁液埋在自己的骨血里,从此合为一体,任谁也分不开。   但他不能。   这些阴暗的念头只在脑子里一晃而过,顷刻间就被压了下去。   严寻只是在怀中人的耳边亲了亲,温柔地应道:“好好好,我说的。”   --------------------   没有doi!只是互相帮助了一下下!不要想多吼!预计还有两三章完结啦! 第53章 团圆   临近年底,唐栩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从B市赶了回来。   分公司早已走上正轨,接下来的日子便不会如此忙碌。他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期,今年过年可以好好陪陪宝贝。   何况唐泯的感情问题也得重视起来了。   他走出去,绕过等待的人群,一眼就看见裹得像个米白团子的宝贝,笑容不自觉挂上嘴角。   “宝宝!”   唐泯正在侧着头和严寻说话,闻言猛地望过来,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笑得酒窝深深。   唐栩站定了,把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的宝贝搂在怀里颠了颠,又抱起来转了一圈:“宝宝是不是又瘦了?最近累坏了吧?”   昨天晚上就累得慌的唐泯无话可说,一回想就臊得慌。   他尴尬地揉了揉鼻尖,不知道怎么回答。严寻看出了他的窘迫,上前接过唐栩的行李,温和道:“叔叔,欢迎回家。外面冷,我们先去车上吧。”   生平第一次,唐栩对着他没什么好脸色,冷下来淡淡道:“嗯,走吧。”   严寻心里一咯噔,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拐了人家的心肝宝贝,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唐栩打他骂他,严寻都接受,提出的要求即使再过分他也会拼尽全力完成,只要别让唐泯和他分开。   相处这么多年,严寻清楚地知道“爸爸”在唐泯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是最亲、最爱的人。毫不夸张地说,唐栩哪怕只是平心静气地提议唐泯与他分手,恐怕唐泯都会点头。   如果唐泯的心中有座天平,严寻觉得自己甚至没有与唐栩相较的资格。他也不需要这种无谓的比较。无论何时,他希望自己的爱带给唐泯都是锦上添花,是另一种独一无二,而不是二者选其一的痛苦。   这次回来,唐栩敏感地察觉到了变化。   他们在车上没有多聊。唐泯真的非常困,话也不想说了,躺倒在唐栩怀里睡了一路,直到车子驶进严家大门才悠悠转醒。   严连夫妻俩早早地就等在大门口,大冬天的笑得跟花儿一样,对唐栩殷勤备至。   上个月,夫妻俩无意中得知儿子的恋情,乍一听到还以为严寻暗恋多年终于神经错落胡编乱造的,没想到两人是真的在一起了。他俩在家里讨论了半天,又高兴又担忧,现下唐栩回来,做父母的怎么着也得帮一把。   十多年的交情,两家人关系亲近,相互照料。但也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严连对着唐栩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讨好意味的,跟见亲家公没什么分别。   在场的除了唐泯都是人精,唐栩刹那间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地顺着严连的力道进了屋。   严寻做了个深呼吸,趁着短暂的空隙迅速亲了一下唐泯。存着这口甜,他要打起精神去应付接下来的修罗场。   饭桌上,唐栩还是往常那副样子,温和有礼,亲近中不失分寸。严连心大,很快把这顿饭的真实目的忘了个干净,拉着唐栩聊得没完没了。周乔忆一边给唐泯夹菜,一边疯狂咳嗽,可惜严连压根没长那根筋,忽视了个彻底。   倒是唐栩关切道:“是不是不舒服,我正好带了点清喉润肺的茶回来。糖糖去给阿姨泡一壶吧。”   唐泯正吃得欢,听到自己的名字咬着一块小排骨愣愣地环视一圈,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   “嗯,去吧宝宝。”   “我来吧,你吃饭。”严寻站起身,在唐泯的肩上轻轻压了压,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唐栩,“叔叔,我来就好。”   唐栩的面色冷了下去,再开口时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意味:“让糖糖去。”   唐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头雾水地站起来,不明白只是泡个茶气氛怎么会这么严肃。   饭桌上骤然安静下来。他有些不自在,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忙不迭地溜去厨房泡茶了。   他一走,唐栩所有的温情都褪去,重新靠回到椅背上,右手指尖有规律地轻点着,在谈判桌上冷静果决、大杀四方的气场一览无余。   严寻也坐直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抬眼看了一下厨房的方向,即使没有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也始终目光柔和:“叔叔,我喜欢糖糖,我们在一起了。”   唐泯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把唐栩的东西摆了一地,才终于找到那包花果茶。   别墅的隔音做得很好,他在这边窸窸窣窣弄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只好慢慢悠悠地洗茶、泡茶。   等一切都搞定,他端着玻璃壶走回餐厅,扬声道:“阿姨!喝茶啦!”   “诶!宝贝辛苦了!”周乔忆听到声音连忙走出去,看唐泯端茶的动作心惊肉跳,“烫不烫啊宝贝,快给我,你去吃饭。”   “不烫,阿姨嗓子怎么了?”唐泯根本没弄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天真的关心让周乔忆哭笑不得。   “阿姨没事,就是嗓子痒,你快去吃饭吧。他俩也真是的,什么时候说不好,偏挑在吃饭时……”她端着茶壶往客厅走去,最后一句话有点像自言自语的抱怨。   唐泯没听清:“啊?”   “没事儿,你快去吃,都热着呢。”   唐泯听话地不再多问,探头看了眼餐厅疑惑道:“我爸爸和叔叔呢?严寻怎么也不见啦?”   周乔忆开电视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去书房聊天了。宝贝别管,你多吃点。”   严寻说完那句话后,唐栩沉默许久。   他最担心的事情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成了真。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担心,而是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有守着唐泯,没有在宝贝的成长过程中无时无刻地为他遮风挡雨,没有在察觉到严寻心意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   二十多年前,唐泯出世时,唐栩在产房外红着眼眶对自己发誓,会一辈子照顾妻儿,做他们生命中最坚实的那座山。   然而他食言了。   他没有办法在那个台风来临的夜晚救下心爱的妻子,更是在此后十来年的日子里,和唐泯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   宝贝高一时爬山摔了一跤,是严寻一路背着他下来,跑了足足半小时才打到车去医院;高二校庆时表演舞台剧,唐泯饰演公主,严寻是那个吻醒他的王子,两人红扑扑的笑脸至今还定格在老旧的相册里;高三毕业旅行,严寻事无巨细地做了厚厚一本攻略,带着唐泯疯玩了两个月,又完好无损地把人带了回来;大学四年,严寻成了唐泯的紧急联系人,一直是他微信里的第一位。   而唐栩,他忙着赚钱,忙着为唐泯以后的生活做打算,却唯独没有时间陪伴。这些事情发生时,他永远不在现场,永远奔波在路上。   他像是身为局外人,在看一出相伴相知的电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故事的节点都与他无关,唐泯头也不回地长大了,而他对这一切变故无能为力。   就像严寻不敢在唐泯心里确认地位一样,唐栩对此同样胆怯。   唐泯完全不知道老父亲的一把辛酸泪,他啃完排骨吃鸡翅,最后又呲溜了一碗青菜汤,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碗筷。   周乔忆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这边,看到唐泯吃饱了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把人往外赶:“不用你收拾,待会儿让你叔叔洗。不能便宜他,这顿可是我做的呢。”   唐泯被逗笑了。   他不顾周乔忆的劝阻,硬是帮着把碗筷收拾好才慢吞吞地上楼去敲书房门:“爸爸,你们在干嘛?下来吃水果啦。”   唐栩止住话音,高声应道:“好,我马上就来。”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严寻,妥协般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但你要敢对不起宝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招惹他。”   当着严连的面,好歹自己也是长辈,不能欺负小孩子。他自觉已经把话说轻了,只是该要的保证不得不要。   严连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一脸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臭小子,你必须给我好好对人家,这么好的人能追到手是你的福气。”   “当然,我会好好爱他,全世界最爱他。”严寻郑重道。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严连一把搂住唐栩,打趣地喊他“亲家公”。唐栩无奈地笑笑。   严寻也松了口气,率先站起来往外走。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他只想抱着唐泯,好好亲一亲那双水润柔软的唇,光明正大地倾诉心意。   他握住了门把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略显踌躇地回头望了望。在唐栩不解的目光下,像是回到了十几岁莽撞热血的少年人,明明知道中二奇怪又很幼稚,但他就是想说。   他向来冷淡,此刻难得不好意思,红着耳朵强装镇定地表达自己的坚定:“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唐泯就是我的命。如果有一天我会对他不好,我可能宁愿去死。”   唐栩忍着没笑,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   但这样青涩的,拼命靠近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因为正青春?   他终于感到释然,赞许地点点头:“说得好,以后别说了。”   严寻落荒而逃。   身后两个大人笑作一团。   一年中最适合窝在家里,团团圆圆的深冬,来临了。   --------------------   冷知识:严哥中二时期都没有说过这种可以载入黑历史的话。 第54章 久别重逢   窗外刮起了大风,阴沉沉的天幕笼罩下,是随风四散的寒气。   一群人围在客厅,陪着周乔忆看狗血剧。   唐泯坐在侧边的小沙发上发呆,严寻把剥好的西柚装在透明的玻璃碗里递给他。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顿涩的大脑才做出回应,慢悠悠地捏起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好吃吗?”   严寻现在的心情格外飞扬,浑身有使不完的宠爱,跟唐泯讲话的腔调像在哄小宝宝。   唐泯略显诧异地瞥了一眼,懒得问,散漫地点点头,含糊不清道:“好吃。”   他慢慢咀嚼着,丰盈的汁水把嘴唇染得亮晶晶,像粉嫩嫩的玫瑰果冻。严寻有点口渴,右手在背后摸了摸那截柔韧的腰,被唐泯瞪了一眼。   唐栩在对面坐不住了,掩着唇轻咳一声。   他虽然已经接受了两人的关系,但看到严寻轻薄自家宝贝还是由内而外地不爽,恨不得冲上去分开黏在一起的两人。   那是个单人沙发,坐在一起不挤吗?   唐栩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时时刻刻盯着严寻,看到什么逾越的举动就开始咳嗽,一声比一声大。   唐泯终于站了起来,坐到唐栩身边,一脸担忧:“爸爸要感冒了吗?咳得好厉害。”   他有被噎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严寻憋着笑,“体贴”地端过来一杯花果茶:“叔叔嗓子不舒服吗,多喝水。”   “对!我泡的哦,爸爸尝尝。”   心梗之余又有点欣慰,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真诚夸赞:“宝宝真棒,很好喝。”   唐泯就等着这句话,弯弯眉眼,开心地点了点脚尖。   当晚,唐泯就跟着唐栩回家去住。   纵然严寻有千般万般地舍不得,一箩筐腻歪的话到了嘴边,目光扫到唐栩的微笑脸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但该有的亲昵也不能少。他顶着唐栩的死亡视线,克制着倾身抱了抱唐泯,在耳边亲了亲:“有空我去找你,记得给我发消息。”   唐泯摸不着头脑,对这种仿佛要很久不见的告别不能适应。他也伸手环住依依不舍的男朋友,拍了拍对方的背,同款羽绒服发出噗噗的响声。他被逗乐了,又大力拍了怕,一本正经道:“哦。”   回到家,唐泯原地蹦了蹦,准备去洗漱,被唐栩叫住:“宝宝,爸爸有话跟你说。”   “什么呀?”   他斟酌片刻,决定先问唐泯的看法:“宝宝恋爱了?”   “是啊。”唐泯坦然地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等后续。   唐栩的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实在是唐泯太过自然坦诚,好像自己的恋爱不是件了不得的、值得关注的事情。   他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和谁啊?”   唐泯困得一天都提不起力气,好不容易到家了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却被爸爸留在客厅八卦感情问题。他委委屈屈地靠到唐栩身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和严寻啊。爸爸,我好困。”   他是真的不当回事。   唐栩弄明白了宝贝的想法,顿时对自己束手束脚的追问感到啼笑皆非。   是啊,这可是他的宝贝。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善良温和,对万事万物都心怀包容。恋爱不可耻,和男孩子在一起也不可耻。这世上的爱情有千千万万种模样,他们只是其中的平凡一对。   即使对严寻诸般挑剔,他也应该对唐泯多点信任的。   唐栩不再多言,只是温柔地揉了揉宝贝蓬松的黑发,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去:“好。你们好好谈,有事跟爸爸讲。现在睡觉吧。”   唐泯打了个小哈欠,眼前一片模糊,懒洋洋地赖在爸爸温厚的怀里点点头。   日子总是不知不觉流逝,好像一眨眼,唐泯就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人了,但在唐栩眼里还是很小很小一团,娇里娇气的,需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和疼爱。   他恨不能将全世界的善意和温暖捧到唐泯面前,所以当严寻说“我的存在,只是多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时,唐栩才会被触动。   只要唐泯能在这段爱情中获得快乐,他便什么都可以不再介意。   家里暖和温馨,还有唐栩陪着,唐泯哪里也不想去,严寻怎么喊都喊不出来。一星期没见面,他想得都快魔怔了,一大早就跑过来敲门。   唐泯最近早睡早起,此刻刚洗漱好,站在电视机前喝了两口热牛奶。   听到敲门声,他眼睛还盯着电视,小碎步往门边挪,嘴上应道:“来啦!”   打开门就掉进了一个凉丝丝的怀抱里。严寻站在台阶下紧紧抱着他,在软乎乎的脖颈处胡乱蹭着:“宝宝,想死我了。”   头发丝蹭到唐泯的下巴,他被痒得笑出声,新奇地伸手揉了揉。   严寻怕他冷,搂着人迅速进到室内,在玄关处就忍不住吻了上去。本来只打算浅浅地亲一口,结果一尝到唐泯的味道,他就什么都忘了,越吻越深,手也在白净的后颈处缓缓摩挲着。   唐泯有点承受不住地轻哼出声,双手软软地搭在对方肩上,指尖透着一点点粉。   “咳咳!”   唐栩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把唐泯的专属猫咪餐盘轻轻放下,面色不善。   “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尴尬地一秒分开。   尤其是唐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捂了捂脸,佯装无事发生:“吃饭了吗?让我看看有什么好次的。”   紧张到嘴瓢。   唐栩瞬间气不起来了,笑着摇摇头:“小馄饨和煎蛋。”   由于没料到严寻会来,唐栩没有准备三人份。   他歉意道:“我再去厨房给你下一碗?”   “不用了叔叔,我自己来。你和糖糖先吃。”   严寻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自然地脱掉大衣,挽起衬衫袖子,进厨房去自力更生了。甚至出来时还给唐泯煎了个午餐肉夹心吐司,顺便也给唐栩做了一份。   唐栩看着面前香喷喷的吐司,还有吃得一脸快乐的唐泯,深觉自己的家庭地位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   饭后,唐泯继续看电影,严寻和他一起盘腿坐在地毯上。   唐栩泡了壶茶,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坐到落地窗前翻看着,实际上余光始终关注着凑得越来越近的两人。   严寻又牵了宝贝的手,低头玩了会儿他的手指,这有什么好玩的?无不无聊?   十指相扣了,唐栩被腻歪到,收回视线把书翻得哗啦啦响。   没到三分钟,他又忍不住继续偷看。   电影中放到男女主角在战火纷飞中流着泪亲吻,严寻自以为不明显地凑过去亲了唐泯的脸颊,对方只是抿着唇笑笑,于是某人的吻更过分地移到唇角。   唐栩放下书,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谈恋爱腻腻歪歪很正常。   ……正常个鬼啊!我们当年谈恋爱怎么没这么黏糊!他就是在占我宝宝便宜!   他在心里咆哮着,面上假装不经意地再次看过去。   严寻搂着宝贝的腰,那腰太细了,手臂轻轻松松绕过去,从背后看像是唐泯整个人都靠在对方身上。   他侧过头和严寻说着什么,嘴唇开开合合,定格在一个漂亮的笑容上,被情难自禁的某人贴上去轻轻咬了下。   唐泯突然卡壳,眨眨眼,笑着把脸埋进了严寻的肩窝。   看不下去了,再看就要去厨房拿刀了。   唐栩站起身,拿过钥匙去找严连了。他宁愿去小区里看老大爷晨练也不愿看严寻对宝贝动手动脚。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实在是……不堪入目! 第55章 小裙子   唐栩一走,严寻彻底不再顾忌,把人压在怀里亲了个痛快。   他格外喜欢唐泯跨坐在自己腿上这个姿势,有种完完全全掌控的亲密感。   严寻想念得狠了,亲着亲着就开始不老实,放在唐泯腰上的手缓缓地挑开柔软的毛衣朝里钻了进去,贴着温热滑腻的肌肤。   唐泯不安地动了动,努力地往前挪,想逃开那只作乱的手,却只是让两人之间贴得更近。   “宝宝,去房间好不好?”   一个深吻过后,严寻退开些许,手还放在唐泯背后揉捏着,喘着气和他打商量。   唐泯被揉得浑身发软,细细地颤栗着,推拒也变得无力极了。他眼角含泪,声音里带着哭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你好烦……”   他不点头,严寻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恳切地望着。   唐泯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他吸了吸鼻子,重新搂住男朋友,语气又轻又软:“那你抱我。”   黏黏糊糊的小情侣迫于老父亲的镇压,终究还是要收敛些。   严寻不敢天天往这边跑,主要是他一来,唐栩二话不说就要出门。时间长了,他难免有些恐慌,老丈人可不能得罪。   那能怎么办?   就只能忍着想念,数着日子盼过年。过年总是会两家人一起过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   在过年之前,严寻的生日也快到了。   这个生日不同以往,送给发小的礼物和送给男朋友的礼物怎么能一样呢?   唐泯这几天窝在家里,试图好好思考一番。严寻经常搞一些对他胃口的小惊喜,他可不能认输。   然而真的要到了送礼物的时候,他才发现,严寻几乎没有什么不可或缺的喜好。   年少时,唐泯的爱好一茬接着一茬,每一个都被严寻记得清清楚楚,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他各种惊喜。但他本人却对这些兴致缺缺。他会陪着唐泯玩,但自己却丝毫不会沉迷。   这么一想,严寻活得好无趣哦。   眼看着那一天越来越近,唐泯实在想不出送什么,就把责任怪罪到了对方身上,打字的时候义愤填膺地:“你太无趣啦!都没有什么喜好吗?”   严寻回得很快:“没有。我只喜欢你。”   他猜到了唐泯的意图,直言道:“你能陪着我就好了。”   “我当然会陪着你啊。”   这种等级的话,唐泯已经不会害羞了。他十分自然地做出了承诺。   虽然男朋友什么都不求,但唐泯还是要努力挣扎一把。   他先是跑去问了一圈周围的朋友。可惜大部分朋友都是单身狗,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还要反过来八卦他俩的感情生活。唐泯每每被逗得恼羞成怒,很想删掉对方。临到路十安的时候,对方直接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消息。   孙如倩倒是有男朋友,但是钱铭的最大爱好是吃,礼物很好买。况且他性子直率,想要什么就直接给孙如倩发链接了,所以对方完全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建议。   唐泯走投无路,恰好苏问筠来找他说项目进展。   两人聊完正事后,还没等唐泯发问,苏问筠就先期期艾艾地开口:“糖糖,嘿嘿嘿,最近又有时间拍照片了,可不可以再让我拍一套啊。”   这几个月以来,唐泯配合着拍了两三次,大多是两人都有空的时候。苏问筠会提供服装,带着他去出各种外景,结束后会请客吃很多好吃的。她纯粹是个人爱好,相机里有很多人,唐泯只是其中一个,他便对此适应良好。   “什么时候呀?服装风格呢?”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就是没有消息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网,是好的啊,难道师姐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想着,苏问筠终于憋出了自己的需求:“宝贝糖糖,可以求个女装吗?”   唐泯大受震惊。   他甚至退出去再重新点开,那句“女装”还是明晃晃的挂在上面。   “不可以,别想了。”   意识到师姐真的有这种危险想法,唐泯火速冷漠拒绝。   他马不停蹄地逃离网络世界,将苏问筠的微信暂时设为免打扰,任由对方在那头发了几十条微信安利也不肯再点开了。   太可怕了,拍女装可以去找女孩子啊,找我干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想,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自从和唐泯确定关系之后,严寻所有迟来的青春期和莽撞的冲动都回来了。他开始像个朝气蓬勃、会干出些蠢事的年轻人。   他建了个群,把两家人都拉了进去,群名就叫“相亲相爱一家人”,被唐泯吐槽为土得掉渣。   群里还挺活跃,严连经常在深夜甩自己斗地主领豆的链接,唐栩就热衷于分享各种情感解答小文章。什么“男朋友总黏着我,一周后我忍不住分手了”,“男人成功的五个标准”,诸如此类意有所指的标题。严寻每次看到都一头黑线,敢怒不敢言,还得昧着良心捧场。   唐泯幸灾乐祸地跟在后面“哈哈哈哈哈哈”,天天开开心心地看热闹。   但他也有自己的小烦恼。   直到严寻生日前一天,唐泯对于二十四岁的礼物还是一筹莫展。   看他这么苦恼,严寻有些心疼,他反复强调不需要准备什么,只要能和宝贝待在一起不被打扰就好了。   为了不被打扰,他冒着被臭骂一顿的风险,提前一天在群里颤颤巍巍地打字:“家人们,我生日的这两天可以和糖糖单独度过吗?卑微.jpg”   这话说给谁听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群里冷寂了半天,唐栩才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幸好后面还跟了一个冷冰冰的OK。   严寻才不管那么多,立马报了个旅游团,把自家爸妈送走了,然后冲到唐家接人。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过来,唐栩总不好继续冷着脸。   午饭也是严寻做的。他手艺好,每道菜都是唐泯的口味。宝贝吃得开心,在饭桌下悄悄地握了握严寻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笑起来。   唐栩叹了口气,连碗都没洗就把小情侣赶出了门,眼不见心不烦。   终于过上了心心念念的二人世界。进了家门,东西都没放下,先抱着黏答答地亲了十分钟。   一整个下午,唐泯做什么,严寻都要跟着。带着这么个大型挂件,他彻底断绝了学习的心思,无奈地陪着男朋友腻歪了半天。   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唐泯碰了碰自己红润润的嘴唇,逃到了卫生间。   他在里面磨磨蹭蹭地赖了半小时,才打开门走出去。   严寻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   唐泯有些好奇,悄悄从背后溜进去,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   这一眼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严寻在浏览各种小裙子,从性感的到清纯的,挑得专心致志。   “你干嘛?!”   唐泯不得不出声制止。再看下去,他就要怀疑严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了。   他声音清亮,清冷冷地乍现在耳边,严寻也被吓到,手忙脚乱地摁灭手机屏幕。   “没干嘛啊,我就是看看。”   “你看这个做什么?”唐泯不能理解,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严寻,客观评价道,“你也不适合吧?”   严寻被他一本正经的发问逗笑了:“我不穿。”说完顿了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了。   他牵住唐泯的手,示意对方到自己面前来。   唐泯满腹狐疑地顺着走过去,被搂住腰抱到了大腿上。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单手撑着下巴,皱着眉沉思着,不自觉地微嘟着嘴,唇形便像花瓣含苞待放。   严寻觉着俏丽,忍不住轻吻了下,随后颠了颠腿上的宝贝,实话实说:“是你师姐发给我的,让你穿。”   他赶在唐泯生气之前举手发誓:“我没答应,我不会帮她拍的。”   就算穿了,也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给她看。   唐泯轻易被哄好了,他点点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表现。   沉默几秒钟后,他犹豫着开口:“……你想看我穿吗?”   他怯怯地看过来,微微下垂的眼角还印着方才亲密过后难以消退的绯红,神情游移不定,无辜地咬了咬唇。   这幅生动漂亮的样子几乎让严寻心里的那头野兽越笼而出。   他定定地看着唐泯,喉结滚动了下,哑声道:“想。”   唐泯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听完后也只是沉默地抱住了他。   地暖烧着,屋子里热烘烘的,唐泯在严寻怀里安静地趴了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他撑起身子要说些什么,两人一对上视线,就情不自禁地亲了会儿。唐泯被亲得浑身发软,想说的话全忘了。 第56章 我爱你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唐泯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眼都没睁先叽里咕噜地祝福:“严寻,唔,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他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害羞了,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严寻身上,滑嫩白净的脸蛋儿在对方颈窝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严寻早就醒了,一直躺在床上抱着软乎乎的男朋友,陪着对方赖床。   他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悸动,笑着捧住唐泯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谢谢小嗲精。起床了,给你做好吃的。”   小嗲精完全清醒了,装模作样地翻坐起来乱七八糟地揍了严寻一顿。可惜全是蓬勃的、活力满满的笑意,一点威胁都没有。   严寻托住他的大腿,手放在他的臀上,把人轻轻松松地抱起来,还要开玩笑调戏他:“这就是宝宝自创的猫猫拳吗?除了好看有什么用?”   这个姿势不好发力,他只好气鼓鼓地拿额头撞了撞严寻:“不许说我!”   撞完后,严寻还没怎么样,他倒是觉得疼,怨念道:“你练了铁头功吗?”   “是啊,疼不疼?”严寻吹了吹那片迅速红起来的皮肤,是真的心疼了,凑上去亲了亲。   “算啦,”唐泯大方地挥挥手,又甜甜地笑了起来,“你今天是寿星,不和你计较。”   寿星的生日在唐泯看来,过得可以说是极其无聊。   上午回消息收礼物,下午他也不愿意出去,非要和唐泯待在家里。   “对我来说,能和你这样抱在一起,偶尔说说话,亲一下,没有人打扰,就是最幸福的。”   严寻从背后抱着他坐在地毯上,伸直的双腿把唐泯整个人圈在自己的地盘里,营造出一个小小的静谧的空间。   “那我们就这样坐着吗?要不看个电影?”唐泯倒是不反对,他晃了晃腿,拿膝盖碰了碰对方的,提议道。   最近没什么好片子,说是要看,来来回回还是唐泯喜欢的那些。   这次放了《怦然心动》,故事里青梅竹马情愫暗生倒也算应景。   “你知道吗糖糖,我第一次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祈祷我们以后也能这样。”   “嗯?”   “祈祷你有一天,也会喜欢上我。”   唐泯发现自己对男朋友的暗恋史完全不了解,他来了兴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初二的夏天,第一次做梦和你亲近的时候。但其实喜欢上你应该更早,我的视线根本离不开你。”严寻诚实地进行自我分析。   唐泯脸红了,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小声道:“那么早啊。”   “嗯。你那么好,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喜欢上。”   不得不说,听到这些话,唐泯还是有些开心的:“怪不得你对我简直像有十八层滤镜,原来是因为喜欢我。”   这话却被严寻认真地纠正了:“不是的。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觉得你处处都好。是因为你处处都好,我很喜欢,便更觉得你无处不好。”   唐泯被绕晕了,换了个话题:“那,如果我不接受你,你要怎么办呢?”   他只是做了个无意义的假设,毕竟两人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严寻显然被触动了。这个问题对唐泯来说只是随口一提,但对他来说,却是求而不得的那八年里,每分每秒都反复出现的伤口。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人沉默了很久,就在唐泯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哑着声音道:“不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你。你出现的每一秒,都只会让我更心动。”他低低地笑了笑,语气里都是不曾言明的悲凉,“我之前甚至没想过告诉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怕我的喜欢带给你的只是困扰。   “不管你对我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哪怕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娶妻生子,过完很好很长的一生。而我,我大概会买你隔壁的房子,在你需要的时候照顾好你。你要愿意的话,老了一起去住养老院。这也是我的一生。”   晚上九点多,唐泯洗完澡出来,把严寻推进了浴室。   听到里面响起了水声,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开门去拿自己的包裹。   大冬天的夜晚,四周黑漆漆的,寂寥无人。苏问筠也穿了一身黑,还戴着墨镜。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活像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接头。   唐泯捂着脸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薄薄的袋子,互相点点头后一言不发地关上门。   下午听了严寻那番剖白,唐泯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知道对方说这些,不是要博取什么,那就是严寻认认真真思虑过后的打算。   他在少年时代早早地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无人知晓也无人倾诉。他每天守着唐泯,高中、大学甚至唐泯读研留在C市,他也理所当然地留下来,没想过第二个选择。   唐泯在他那里,永远是唯一的必选项。   可不该是这样的,即使自己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很长很好的一生。   唐泯回不到过去,弥补不了错过的遗憾。那就在男朋友生日那天,满足一下他小小的愿望吧。   心里豪情万丈,结果穿了一半唐泯就崩溃了。   为什么这么短啊!肩为什么要露出来!这个拉链为什么在背后啊!要怎么拉!   唐泯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苦着张巴掌脸一点点往上提。   师姐甚至还贴心地配备了白色的中筒丝袜,唐泯伸出一点点葱白如玉的手指,捏到眼前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么小,能塞进去吗?   勉勉强强把一切都穿好,唐泯把手背过去往上推拉链。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对,他扭得胳膊疼,眼里就带了点莹莹的泪意。   严寻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当场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唐泯头发有点长了,这些天懒在家里也没去剪,此刻微微凌乱着垂在脸侧。他穿着将将到膝盖的白色连衣裙,露出平直的锁骨和白嫩的肩膀,那缕灯光在肩窝里晃晃荡荡。   往下是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过来的腰,笔直修长的腿。他本就生得白净,连膝盖处都泛着粉。匀称漂亮的小腿肌肉被裹在镶着蕾丝边的袜子里,可能是码数太小,边缘处勒出一圈红痕。   不自知的情/欲才最勾人。   唐泯捂着裙子下摆,咬着唇都快羞得哭出来了:“……你转过去,不许看。”   严寻喉间一紧,被这副美景冲击得大脑发昏。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目光灼热滚烫,渐渐显露出情爱中的攻击性来。   唐泯心慌慌,小幅度往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他双颊通红,偏头时露出一段脆弱的颈部。   退无可退,严寻把他压在自己的怀里,彼此混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他揉着那截细腻柔软的腰线,慢慢地亲吻着唐泯的锁骨。   对方的唇舌也是滚烫的,湿漉漉的情/热四散开来,唐泯难耐地仰起头,轻轻地喘息着。   严寻的手来到裙子的拉链处,他还有心情调笑,只是声音喑哑,里面的暗示意味掩也掩不住:“宝宝会穿吗?怎么拉上去的?”   “我手长!”唐泯穿了半天才穿好,但被问起来却不甘示弱。   严寻笑了,眉眼在亮堂堂的灯光下分外俊美,充满了侵略性。他紧紧盯着唐泯,一丝表情都不肯放过。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拉下那个小小的金属锁头,手指在唐泯的脊梁上抚过。   “你干嘛!”唐泯不安地动了动,事到临头想跑了。   严寻贴得更紧,温柔又强势地镇压了他所有的反抗:“拆礼物啊。”   唐泯欲哭无泪,索性埋在对方的怀里装死。他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我好冷,你别脱了行不行?”   “那我们一起做一些,会让宝宝暖和起来的事吧。”   严寻摸着他的大腿,顺着把手伸到了裙底,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地方,唐泯发出一声闷哼,浑身颤抖起来。   “抱紧我。”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手一直没有拿出来,微褶的裙摆晃了一路。唐泯已经开始哭了。   严寻尤嫌不够,深深地吻了上去,在唇齿交缠间模糊道:“今晚,我要迎娶我的公主。”   一室情*暗涌直到后半夜才停歇。   严寻从床上下来,撩了把汗湿的头发。他还有些不适,但先想着抱唐泯去洗澡。   “宝宝?”   唐泯快累瘫了,全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愤怒地控诉道:“你是狗吗?哪里都咬?”   严寻宠溺地笑了笑,语气里的甜蜜简直要腻死人:“因为公主哪里都甜,特别是……。”   “啊!不许说了!”唐泯火速爬起来,把某人的嘴紧紧捂住。   “不闹了,去洗澡。”   或许是做了这样亲密的事,唐泯对严寻说是帮忙,其实前前后后吃豆腐的行为已经无动于衷了。   洗完澡,又换好床单,严寻搂着他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唐泯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倦意上涌的脑袋,认认真真看着严寻轻声道:“严寻,如果你过完那样的一生,我会心疼的。”   严寻的笑容猛地顿住了。   “我会心疼”。   唐泯对他说过两次。第一次在舒岚离开的那个梅雨季,第二次是现在。   严寻的眼眶渐渐红了。   十五岁的夏天,他喜欢上可望不可即的眼前人。彼时的日光惨烈,他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凄惨一生里无处可去。二十四岁的冬季,眼前人仍是心上人,却永远地嵌入了他的生命中。   “谢谢宝宝。我爱你。”   此后天长地久,山高路远,他们都会一同走过,再也不见分别。   --------------------   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非常感谢各位可爱的朋友们一路以来的陪伴。六月底的时候我突然经历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以此为核心脑洞展开了这篇文,只是想写一段简简单单的相知相伴的竹马爱情,虽然最后这个梗直到最后也没有放在文中哈哈哈。打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我没有大纲,所以很快就打算跑路,感谢我的第一条评论把我喊回来了!我开始完善大纲和设定,一点点把这个故事填充起来。一直以来都是大家的评论和鼓励带给我写下去的勇气和信心。每一条评论我都有认真读,很多眼熟的ID我都记住了,只是最近实习太忙没有一个个回嘿嘿。不多说啦!总而言之,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和喜欢大家,严寻和糖糖会继续好好生活好好相爱!大家也是哦!我们下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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